女孩借力坐起身來，粉撲撲的小臉湊到他面前，半眯着眼睛，慵懶地問道，“大叔，你爲什麼來找我呀”
也不知這是清醒了，還是醉着的。
方珏被她問的微微一怔，躲開她的視線，沒好氣地回答，“本來是有點事想問你，你現在醉成這樣，還是睡吧。”
說完，他撥開臂彎裏女孩的手，看她坐在那裏也不會摔倒，便關上車門，稍作猶疑之後，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眼看秦芷羽又扒拉着座椅湊過來，他很有先見之明地升起了車裏的擋板。
後排傳來一陣貓爪撓門似的動靜，司機一邊啓動車，一邊請示性地看着方珏。
方珏擡擡下巴，示意他直接開車。
方珏閉上眼睛，只聽後面秦芷羽抓撓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一下一下，就像撓在他心上似的。
這種感覺很不舒服，好在車開了五六分鐘，後排就徹底安靜下來。
又過了一會兒，方珏降下擋板。
擡眸看向後視鏡，剛纔還跟大鬧天宮似的秦芷羽，這會兒竟歪着身子睡着了。
腰間還綁着安全帶，歪歪扭扭的，卡扣倒是扣得很緊。
想必是她臨睡前，自己給自己繫上的。
層層疊疊的裙襬被她自己蹭到了大腿靠上的位置，沒暴露多少，卻也讓方珏看到了她綁在大腿上的槍套，還有那把漆黑髮亮的手槍。
方珏失笑地搖搖頭，眼底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清寂。
他早該知道，她被她父親教育的多麼惜命，就算賭氣，也不會拿她自己的性命安危開玩笑。
剛纔是他自己亂了分寸
亂了分寸
這可不是好事。
或許，應該跟這丫頭分開一段時間了。
思及至此，方珏眸光微微發沉。
＊＊＊
滴
機器突然發出的尖銳警鈴聲打破了醫院清晨的安靜。
陪在黎夏病牀邊，已經連續熬了兩天兩夜的戰北霆，才睏倦不已地合上眼睛，還不到十分鐘，就又被這聲音驚醒。
看到屏幕上象徵心率的線條起伏几不可見，簡直可以當做一條直線，戰北霆霍地站起身來。
握緊女人冰涼的手，低聲呼喚道，“黎夏，黎夏”
男人低沉的嗓音中難掩緊張，甚至還透出幾分慌亂。
黎夏靜靜地躺在病牀上，始終沒有給他任何迴應。
已經有不少醫生護士涌進病房，只是醫療方案是方珏制定出來的，沒有他在場，其他人也只是束手無策地站在那裏。
機器冷漠的提示音，把戰北霆的神經越拉越緊。
最終，在方珏踩着不緊不慢地腳步走進病房時，這根理智的線，咔嚓一聲斷裂了。
他仍舊握着黎夏的手，另一隻手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把槍。
黑洞洞的槍口，正對着朝這邊走來的方珏。
周圍的醫生護士見此情形，全都嚇得一陣尖叫，四下散開。
反倒是正被槍指着的方珏，神色無異，看不出絲毫慌亂。
“戰北
霆，你想做什麼要開槍殺了我你知不知道，我死了，黎夏只能跟着死”
方珏問的漫不經心，看起來，似乎並不懼怕死亡。
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到秦芷羽跌跌撞撞地從方珏身後冒出來，一臉慌張地勸道，“戰、戰先生，您先把槍放下，有話好好說嘛，萬一走了火，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戰北霆不爲所動，仍舊舉着槍。
方珏也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完全沒有救人的意思。
秦芷羽醉酒的後勁很大，已經過了兩天，她腦袋還是暈暈的。
看眼前這兩個男人劍拔弩張的架勢，她只擔心戰北霆會真的開槍，也顧不上想別的，直接站到方珏身前，張開手臂護着他，壯着膽子嚷道，“戰北霆你要真的開槍才能解氣，那就開槍打我吧”
說完，她閉上眼睛，露出一臉英勇無畏的表情。
女孩瘦小嬌嫩的身體擋在前面，方珏蹙眉看着她的側臉，心臟的跳動好像瞬間掉了兩拍。
這種感覺，實在是不好受。
就在這時，他聽到戰北霆用一種極爲冷漠的聲音說道，“我只要黎夏活着。”
聽見這話，秦芷羽睜開眼睛，長睫微微顫動着，眼睛裏泛出希望的光澤。
她正要順勢勸說兩句，還沒來得及出聲，在她身後，方珏已然淡淡地答應。
“我可以保證黎夏的平安，但，”方珏停頓半秒，視線從秦芷羽乾淨秀氣的小臉上劃過，又繼續說道，“我有個條件。”
戰北霆毫不猶豫，“你說。”
方珏垂眸看向重新站到自己身邊的女孩，神色清寂地對她說，“你出去等我。”
“爲什麼呀”
秦芷羽不明白，大叔要說什麼有什麼是她不能聽的
方珏沒有回答，只加重了語氣重複道，“出去。”
這麼冷漠的態度，又讓秦芷羽想起前天晚上醉酒前發生的事情，她也倏地冷下臉色，沒好氣地說道，“出去就出去，有什麼了不起的，你想說的那些，我還不稀罕聽呢”
其他的醫生護士，聽到他們的對話，也都很識趣地跟着秦芷羽一同離開了病房。
機器還在不停響着，這種刺耳的聲音，就像一根細線，緊緊地纏繞着戰北霆的心臟，讓他有種窒息的感覺。
等所有人都走出去，他涼颼颼地催促道，“說吧，你的要求。”
方珏走到病牀邊，盯着機器上閃動着驚歎號的屏幕，猶豫的表情從他臉上一閃而過，隨後，他低聲說道，“我要解除跟秦芷羽的婚約。”
除了黎夏，戰北霆對別的事情素來漠不關心。
聽到方珏提出的條件，他更是一點好奇都沒有，直接乾脆地答應下來。
方珏也沒再說別的，轉眼看向機器旁邊的小車，那上面擺滿了藥瓶和試管。
他抽出兩隻試管，將裏面的藥液融到一起，又找出兩粒藥片放進去，等藥片完全溶解之後，他用針管抽取了將近一半的量，注射到黎夏正吊着的點滴瓶裏。
又等了不到兩分鐘的時間，那該死的機器終於安靜下來。
黎夏的心率也恢復到正常水平。
看到屏幕上那條紅線重新有了波折起伏，戰北霆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什麼變化，心底卻狠狠地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