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夏又睡了大半晌,纔算徹底醒過來。
她睜開眼睛之前,已經聽到了方珏清冷的聲音。
“等她醒過來,再休息一晚,明天就能出院,爲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煩,我希望你們明天下午就回華國。”
戰北霆仍舊坐在病牀邊,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女人安靜熟睡的臉。
聽了方珏說的,他正要應聲,就看到沉睡了兩天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昨天夜裏又下了一場大暴雪,哪怕此時已經是下午兩點,一天中氣溫最高的時候,天氣依然陰冷無比。
爲了阻擋呼嘯的寒風從窗縫裏擠進來,戰北霆拉上了所有窗簾。
牀頭的小燈,散發着暖白的光線。
照到黎夏小刷子似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對上她漆黑茫然的眼睛,戰北霆還覺得有些不太真實。
怔怔地看了她一會兒,直到她聲音虛弱乾啞地叫出他的名字。
“戰北霆,”她皺了皺眉頭,可能是喉嚨不舒服,聲音又輕了幾分,嬌軟地說道,“我有點渴”
戰北霆心臟狂跳,表情卻是一如既往地深沉。
“我去拿水。”
戰北霆說着,目光卻不捨得從她臉上移開半分。
指尖感受到她愈發溫暖的體溫,直到終於確認她又重新回到了自己身邊,戰北霆才捨得放開她的手,起身去給她倒水。
方珏走過來,掃了一眼儀器屏幕上的數字,又彎下腰,一邊給她把脈,一邊問道,“感覺怎麼樣小腹還疼嗎”
黎夏搖搖頭,“不疼了,謝謝你啊,方珏。”
“省省吧,有謝我的心,還不如少折騰自己和肚裏的孩子,別再給我找麻煩就是了。”
方珏摸完脈,朝她點點頭,“行了,你也不用害怕,闖過早上那道難關,小崽子們也算安全了,今天可以喫點東西,再好好休息一天,調整好狀態,明天下午就讓戰北霆帶你回國。”
終於要回國了。
黎夏在心底長舒一口氣。
方珏沒再多說別的,接到一通電話,轉身走出病房。
戰北霆端着水杯回來,扶着她的肩膀,讓她靠坐在自己懷裏,又動作溫柔地將吸管遞到她嘴邊。
這兩天,她一直昏睡不醒。
根本沒辦法喝水喫東西,看到她嘴脣發乾,戰北霆也只能拿棉籤沾着水幫她溼潤一下。
實在是渴極了,黎夏咬着吸管,一口氣喝掉了大半杯。
等她終於緩過勁來,才發覺戰北霆的情緒好像不大對。
安靜地坐在她身後,一條手臂橫在她腰間,將她整個人圈進懷裏。
這樣的姿勢,可以說是很親密,也讓黎夏覺得非常踏實。
可男人的沉默,又給她一種隱隱的不安。
“戰北霆,”她歪歪腦袋,看着男人線條硬朗,還帶着胡茬的側臉,小聲問道,“你怎麼不說話啊”
戰北霆放下水杯,也轉頭看向她。
直到此時,黎夏纔看清楚男人佈滿血絲的雙眼,發暗的臉上,也隱約寫着疲憊。
未經打理的胡茬,爲他增
添了一抹成熟迷人的氣質,可也暴露了他這兩天過得有些糟糕。
心底頓時泛起一片柔軟的疼惜和感激。
等她重新對上男人的眼睛,她發現,他眼神中除了一如既往的溫柔,還有些從沒見過的怨念。
他在埋怨我
這個念頭讓黎夏心裏輕輕一顫。
見他還不說話,黎夏伸出手,捏住他的袖口,輕輕晃了兩下,小心翼翼地問道,“戰北霆,你到底怎麼啦你在不高興嗎”
她的目光帶着些許賣乖討好的意味,戰北霆錯開視線,將臉埋在她溫暖的頸窩,聲音悶悶地反問,“你要聽實話嗎”
黎夏點點頭,意識到男人看不見自己的動作,又輕聲應道,“嗯,要聽實話。”
男人突然收緊了環在她腰間的手臂,又沉默了一會兒,黎夏的好奇和不安達到頂點的時候,他終於啞聲回答,“我不想要這個孩子了。”
黎夏,“”
戰北霆的話,就像一枚重磅炸彈,直接把黎夏腦子裏的東西炸成了一鍋粥。
她有些艱難地扭過頭,想看看男人臉上是不是認真的表情。
奈何戰北霆仍舊抵着她的肩膀,根本看都不看她。
黎夏緩緩地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儘量平和地問道,“爲什麼呀戰北霆,是你家裏人說什麼了嗎還是、還是你不喜歡孩子啊”
仔細想想,以戰北霆的性格,不太可能會因爲家裏人的意見作出這種決定。
難道他真的不喜歡孩子
可是好不容易纔保住的孩子啊
那股喜悅的情緒剛涌上來不久,這會兒就變得格外沉重,壓在黎夏心頭,讓她有種喘不上氣來的感覺。
她不知道戰北霆會給出怎樣的回答,也不知道自己面對男人的回答又要做出怎樣的決定。
難道真的因爲他不喜歡就選擇放棄嗎
不,她捨不得
還是等男人把原因說出來吧,她總能找到折中的辦法的。
她這麼安慰着自己,卻不由自主地捧住男人環在她腰間的雙手。
女人不安的情緒愈發濃重,戰北霆有所察覺,終於擡起頭來。
幽深的視線描繪着她鮮活的五官,他還是無法從這兩天的孤獨恐懼中抽離出來。
戰北霆反握住她的手,極力壓抑內心情緒地說道,“我不能接受你爲了還沒出世的孩子就放棄你自己。”
黎夏覺得一定是自己睡得太久了,聽了戰北霆的話,她竟有些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隨後,她聽到男人聲線冷沉地問她,“你有沒有想過,你放棄你自己,其實就等於你放棄了我。”
這又是什麼意思
黎夏感覺自己腦子裏那鍋粥變成了漿糊。
還沒等她想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整個人就被戰北霆重新抱進了懷裏,以一種絕對霸佔的強勢姿態。
下一秒,她就聽到男人在她耳邊沉聲說道,“黎夏,你應該早就知道,我已經不能沒有你了,所以,我不允許你的生命中再出現比你自己還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