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妜不解道:“你還要回去”
“嗯,我要回去看着他。”
阿妜不明就裏,也不再多問,有時候知道的越少纔是越好。況且她還是寧願相信豐將,對於紇於隧的反覆,她並不敢完全信任,一個曾欺騙過自己的人,就算不想再去計較,心裏還是終究有道坎過不去。
紇於隧走在前面,阿妜背起包袱,又攏了攏身上的毛皮纔跟上他的腳步,依照豐將所說,今日再走一天就該出了雪山了,但願能夠順利回到建康去,也希望子攸沒有什麼事情,想到這裏阿妜不禁又看了紇於隧兩眼,思量着問道:“你,你能否把子攸的住處告知我”
走在前面的男子頓了頓腳步,冷硬道:“或許在建康的某一處吧。”
阿妜聞言眉頭緊蹙,拉住他不快的質問:“你不是說他沒事嗎你爲何不知他在哪裏”
紇於隧停下腳步挑了一下眉頭說道:“我說了他在建康。”
“可你那日明明告訴我他很安全,你說他沒有事”
“沒錯,若他命大,確實該是沒事。”
阿妜急惱,可也奈他無法,壓下心中的怒火越過他往前走去。
紇於隧卻在她身後笑出聲道:“怎麼這就過河拆橋了,情郎一個接一個,倒是好福氣啊”
阿妜頭也不回的氣到,“道不同,不相爲謀。”
“誰說道不同了你不正在與我一條路上嗎”
“哼,小人多巧舌,我不靠你也能走出這雪山。”
紇於隧笑聲漸止,“你這樣想怎麼回建康”
阿妜在雪地走的也很艱難,本不想再與他多費脣舌,便言簡意賅的說到,“不勞你費心。”
按理說過了也是半年有餘,子攸該是沒事的吧阿妜深淺交疊緩慢行走在雪地裏,心裏仍擔心着不知蹤跡的韓子攸,偏偏身後還有個不識趣的人,不時對她冷嘲熱諷一番。
“還在生氣”
“你想想我現在送你回去,你也不虧,我也不虧,兩不相欠不是很合算嗎”
阿妜被他說得煩了,隨意抓起了一把地上的雪,對準紇於隧的嘴就扔了過去,登時將他驚住了,阿妜卻忽然笑了,見他滿頭滿身的雪渣,很是落魄,笑道:“你倒是想兩不相欠,那你先想想我可是自願跟你來的”
“再者說,我方纔也已經說了不勞你費心相送,你終歸還是欠着我,就拿你的品性來說,你是犯不着記着這些的,欠不欠也不是多大的事。
紇於隧拍落了身上的雪渣子,也笑道:“還記仇來着,早前誰一天與我說互不相欠你說話這般夾槍帶棍的以後準保要喫虧。”
“今時不同往日了。”
“往日你不想欠我,也不認爲我欠你,如今是爲何又不同了”
雪地中裹着毛皮的女子只扯脣笑了笑便不再與他多爭辯,到了下雪山的路,光是看看就讓人目眩,紇於隧倒是出奇的安靜,他應該也是知道在雪山還是不要說話爲好。
日出東方,旖旎朝霞,一輪奪目的金色圓日正冉冉升起,如一個嬌妍少女半遮半掩難掩嬌羞,阿妜已經醒了多時,用河邊泥沙抹了些在臉上,又喫過僅剩的乾糧就舉步走上了回建康的路途,紇於隧在她走後也睜開了眼,他朝着阿妜離開的方向望去,一個女子踽踽而行的背影占據了他的雙眸,男子一貫冷硬的側顏竟也多出了一絲感傷。
其實他一早就醒了,他也知道阿妜會離開,早在兩人談話時就都明白分別是遲早的事,他們誰也不想當面道別,非敵非友的他們,讓紇於隧自己想,他也想不出要怎麼說,拿起胸腹上放着的乾糧,他輕嘆一聲,又放下了手裏的乾糧,自胸腹間呼出一口濁氣,連自己也分不清是在嘆什麼。
阿妜在官道上走了大半天也沒有見到一輛車,好在日光雖強,還不到暑氣最重之時,好容易見到一個駕着牛車的老父趕着車慢悠悠的走在她前頭,阿妜當下心喜的喚道:“老丈等等老丈,老丈快停車”
那老人家雖耳背,倒還算是聽見了阿妜的呼喚,喝停了那也是垂垂老矣的水牛向後方看去,阿妜奔跑的身影投入了老父的朦朧眼內,女子很快跑近了牛車,大口喘着粗氣,待氣息平靜了些才問道:“敢問老丈要往何方”
老父氣和意善笑說:“老叟拾了些乾柴要送到驛站去。”
“請問老丈可能載我一程”
“若姑娘同路,自然是可以的,瞧姑娘這模樣定是走了許多路程了吧,你孤身一人,可是與親人走散了”
阿妜但笑不語,老父只當是自己說對了,心下憐惜道:“唉,如今世道亂,你一個姑娘家路上只怕是吃了許多苦頭哇,老叟這就送你一程路,快些上來吧孩子。”
阿妜拜謝了老父,瞧了一眼這裝滿乾柴的牛車,僅僅是老父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位置,她將乾柴移開了些才坐上去,老父想是見她可憐一直與她說話,該問的都問了,不該問的也問了,阿妜被擾的耳子都要生繭了,懷中不時又傳來了金蠶的異動,記得在雪山時這金蠶就沒了動靜,她怕這金蠶被凍死了便打開錦盒看了一眼,不想它已經自行結繭,裹着一層層白色蠶絲冬眠去了
阿妜拍了拍錦盒,似是在安撫它,這裏與雪山可說是兩個時節,現下這金蠶只怕是到了脫繭的時候。
“你欲要去往何處哇”
阿妜正冥思間,老父又耐不住寂寞的問起話來。
她想了想說:“去建康。”
老父滿是皺紋的臉上皺的更兇了,他擄着銀白長鬚道:“建康不安生哇你何以要入那虎狼之地”
阿妜輕笑着反問道:“那敢問老丈,何處安生”
老父聽了她的話長長嘆出一口氣,搖頭道:“唉,老叟糊塗,也不知何時才能過上安生日子。”
本書由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