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匿在陰影中的水眸經不住泛起一圈圈漣漪,平靜無瀾的心湖被靳喬衍簡單的三個字,引起了海水倒灌般的兇猛。
翟思思就這麼定定地看了他好幾分鐘,在他目光中的柔和沉溺了好久,最後如同溺水者般迫不及待地上岸,挪開視線。
她真是瘋了,怎麼會覺得靳喬衍這是在故意撩撥她呢
眨了眨大眼睛,她道:你也真是夠大膽的,我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手術。
他這是在拿自己當小白鼠。
見她有意閃躲,靳喬衍也不逼得太緊,收起視線,垂眸從脖子上取下一個東西,舉到她面前:我有你給的護身符,不是嗎
說是這樣說,實際上他是完全相信翟思思的能力。
拋開個人感情這點不談,就說許博學挑人的嚴苛,能被他屢屢帶進手術室打下手的人必定差不到哪裏去,如果不是翟思思能力過人,許博學也不會在她剛拿到執業醫師證的時候,就馬上給她安排手術。
這一點,他還是非常相信許博學的。
他手中捏着一根紅繩,紅繩的一端掛着一個繡着金色絲線的小錦囊。
按靳喬衍所說,裏面裝着的是她給他的三角符。
心跳沒由來地漏了一拍,望着在秋風中轉動的錦囊,翟思思錯愕道:你怎麼把它掛在脖子上了
做手術的時候,他的脖子明明是空蕩蕩的啊,上次還親眼看着他把三角符放進了皮夾內,什麼時候弄來一個錦囊,還掛在脖子上
這樣戴着出門不嫌土嗎
還好是藏在衣服裏,要不然露出來讓別人看見,得多丟人。
堂堂靳大少,往脖子上掛這麼一串三角符,得叫人笑話。
殊不知靳喬衍只是薄脣一揚,重新把錦囊戴在脖子上,藏進衣領內。
口氣中沒有半分的嫌棄:出任務不方便帶皮夾,況且,戴在脖子上不易丟。
這個錦囊是他出任務的時候就準備好的,只是一直沒有佩戴。
死裏逃生一回,他就像珍惜活着的翟思思一樣,要好好保管它。
這可是翟思思連自己的平安都不要,擔心他非塞給他的平安啊,怎麼能弄丟
還未從剛纔的撩撥中平復下來的翟思思此刻掀起滔天巨浪,再也無法平靜地和他對話,生怕沒忍住,就把心底裏的小情緒統統和盤托出。
那樣不好,會給他添麻煩的。
如是想着,她斂下眼睫,雙手抓着輪椅扶手,將他朝住院部推去:劉局長說他下了班就過來看你,太陽也該曬夠了,我們回去吧。
她的故意躲避使得靳喬衍星眸暗了下去,淡淡地嗯了聲,調整坐姿以免碰到傷口。
時間掐得剛剛好,翟思思前腳剛攙扶靳喬衍坐回牀上,劉局長後腳就推門而入。
門一開,揹着小書包的劉姝雯就像被釋放的皮卡丘似的,一個勁地朝靳喬衍的方向跑去,跑到牀邊,撲通一下伏在靳喬衍的膝蓋上,抱着他的膝蓋嚎啕大哭:哇喬衍哥哥,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太任性了哇我不該亂跑的,我、我要是沒亂跑,你就不會中槍了嗚嗚嗚
她要是乖乖聽話不亂跑,歹徒能有機可乘
這兩天劉姝雯天天都遭受心理譴責,擔心靳喬衍擔心得寢食難安,要是靳喬衍真出了什麼事,她也就沒臉活下去。
好在靳喬衍安然無恙地醒了過來,不然她這輩子都良心不安。
這不,一聽見靳喬衍甦醒的消息,立馬就纏着劉局長把她也一塊帶上。
劉局長本不想帶她來,但看她確實知道錯了,還擔心靳喬衍擔心得茶飯不思,無可奈何,就把她帶過來負荊請罪。
小孩子一哭起來比誰都兇猛,劉姝雯眼淚鼻涕都嘩啦啦地哭出來了,然而靳喬衍眉頭也沒皺一下,沉聲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當時我沒有替你們擋槍,後果會是如何
聞言小肩膀一顫抖,嚎啕大哭繼而變成一聲聲啜泣。
靳喬衍也沒讓她回答的念頭,繼續說道:劉姝雯,在保護你之前我就已經交代過,所有的行動必須聽我的指揮,你一個人偷偷溜走,有沒有想過別人會有多擔心不光是我們,哪怕以後你在其他保鏢的保護下,也必須乖乖服從命令,除非你不想活了。
這是靳喬衍第一次對劉姝雯說那麼長的一段話,也是第一次連名帶姓地稱呼她。
九歲的小孩雖不大,但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聽着靳喬衍如此義正言辭地教育她,她也着實知道錯了,擡起頭用手背抹了把眼淚,連連點頭。
翟思思看時間不早了,便道:劉局長,你們先聊,喬衍醒來這會還沒喫東西呢,也該餓了,我去打點飯,你們要喫嗎
劉局長擺手道:不用了,我還得回去陪我太太喫,你去打飯吧,靳總這有我暫時看着,不會出事。
翟思思點頭應道:行,麻煩劉局長了。
劉局長說:不麻煩。
見翟思思離開,劉姝雯抽了幾張紙巾抹掉鼻涕和眼淚,擦了擦手背,將小書包放在病牀上,拉開拉鍊從中取出一個保溫飯盒,放在牀頭櫃上。
她像個小婦人般,邊打開保溫飯盒邊道:喬衍哥哥,我問過我媽了,她說中槍的人失血過多需要補血,她還說豬肝是給做完手術的人最好的補血食療,這裏面全是豬肝湯,你多喝一點,把流了的血補回來
劉局長就站在牀位,瞧着自己寶貝女兒跟人小媳婦似的鞍前馬後地伺候着靳喬衍,暗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這還沒長大嫁人呢,就潑出去了,往後真到了結婚的年齡,該不是連這個老爸也不要了
劉姝雯往保溫飯盒裏放進一個湯勺,將豬肝湯端到靳喬衍面前,紅腫的雙眼中盡是期盼。
瞧着她眼中發出的光,靳喬衍眉頭一皺,盯着漂浮着蔥花的豬肝湯問道:這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