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應該會來的很早,可惜楚國地處溫熱之地,從未有過大雪漫天之景色,她自從來到楚國便從未見過雪景,也不知王兄現如今可否身體康健,朝政又是否清明。
“此次去北方,我大抵要四個月才能回來。若是你有什麼事,可派人送信件給我,若是不想在殿中待了,可以喚人護送你去別莊住些時日,那地有一極爲難得的溫泉,你也可好好調養身體。”
楚戈已經換下婚服,穿上了一身輕便的青衣來向她告別。
“恩。”姜玉垂首應道,寂靜良久後又道:“此去北方,你一切小心。聽聞那方已經發生災民暴動,流民四處亂竄傷人,佔山爲寇。”
楚戈愣了一會,淺笑着低頭瞧她的面容,“這還是第一次......”第一次她柔聲細語的同他說話。姜玉明白他未說完的話,面容升紅轉身。
見她這般,楚戈道:“我知道的,我會平安回來的,多謝夫人掛念之意。”
聽到夫人一詞,姜玉眸子一閃,轉頭盯着他,“我現在倒是發現人的緣分就如同那人的壽命一般都是由天定的,誰都掙脫不了。”
“此次我從北方回來,我會向王上請辭,我帶你離開,去遊遍大江南北,枯木叢林,黃沙百里。”這已然是楚戈的請求,若是放下這一切能夠讓她開心一點,那便是極好的。
“請辭,你是楚王重臣,若是你因爲我請辭,只怕我會成爲那楚人人人喊打的禍水妖女。何況你覺得楚王會同意嗎”
“當日我幫他之時便已經與他定下契約,去留皆由我一人定論。”楚戈道。
“是嗎當日你與他定約之時,只怕他還不是楚王,你二人自然要相互借力。可現如今狀況不同,你覺得他會放一個對他了如指掌,還對楚國一清二楚的人離開”姜玉搖頭說道。
楚戈撫上她的面頰寬慰道:“你只管放心,我定會有讓你我安然離開的法子。”
姜玉順着他的話點了點頭,“恩......我有一樣東西要給你。”楚戈看着她放在自己掌中的盒子,用手掂量道:“可以打開嗎”
“不是現在,等你到了北方,若是有想起我的時候便打開它看看。”
“只怕我還沒到北方就會忍不住打開它。”楚戈眉頭一挑戲謔道。
“楚戈。”姜玉突然喊道他的名字。
“恩”輕聲回道,恍然想起這還是她第一次喚他此名。
姜玉拆掉髮髻上的風頭釵放到一旁,眉頭鬆動,淡然一笑道:“你可還記得你送過什麼給我”
看着她的動作,楚戈瞭然,“玉簪。”
“我把那簪子不知道放去哪裏了,你可否再送一隻玉簪給我”姜玉坐在椅子上,一襲紅裝擡眼望着他。
許是秋風太涼,吹的他心頭一酸,竟是不自覺的紅了眼眶。
“好。”
......
送走楚戈後,姜玉穿上便衣,走了出去。楚王把一切都安排得當,那些守在殿中的人無一人出現在她面前。
左殿。
“姑娘,請。”
姜玉看着面前一人大小的箱子,心中暗笑,“楚王呢”
“王上正在送楚軍師出宮。姑娘只需進了這箱,自會有人帶姑娘出宮的。”
“去哪”姜玉低聲質問,“我好像還未同楚王說過我要去哪”
“王上吩咐奴才送姑娘平安到姜國。”黑衣暗衛露出一雙丹鳳眼,凌厲冷酷。
她走上前敲了敲那箱子,皺眉道:“爲何要用此箱,未免太憋屈人了。”
“的確是委屈姑娘,只不過楚軍師的暗衛實在太多,爲了成功出宮,的確是委屈姑娘了。”暗衛解釋道。
“我何時可以出箱”
“等出了城外,那方便有馬車在等。”
姜玉沒有應話,而是直直的瞧着他,直到看的他想要開口時便道:“你可知我於楚軍師是何等分量”
暗衛眼瞳一閃,不明白爲何她會如此說。思慮片刻後,正色道:“姑娘對於軍師的重要自然不用多語。”
“連你一個暗衛也知道”
“楚軍師寵愛姑娘想必整個朝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那你說王上知道嗎”
暗衛一愣,道:“應當是知道的。”
“那便好。”話語一落,姜玉一擡腳就進了箱子,曲身子躺着,擡眼看見不解的暗衛愣着神,提聲道:“怎麼不走了。”
“不是。那奴才便關箱了。”
一個如此瞭然自己處境,步步爲營的女子,果然如王上所說,於楚國,于軍師都是大禍。今日拼上性命也要殺了這個妖女,不讓她能出了楚國。隱藏在黑布下的嘴角嗤笑着看着搖晃的箱子,目光漸暗。
姜玉的箱子隨着楚戈的人馬一同離開楚宮,在武安大街的酒肆旁暗衛們趁着不注意便偷偷把箱子轉了向,往西門去了。
而最前方的楚戈待着隊伍往北門走遠。
姜玉躺在箱子中左搖右晃,髮髻早就亂的不成樣子,她用力的撐着箱邊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換氣的小洞透出來的一點點光線。
等到她覺得已經過去很久以後,忍不住敲了敲箱子,喘着氣喚道:“我要出去,讓我出去。”
外面沒有響應。
忍住腰疼,微坐起身子來敲打箱子,喚道:“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外面依舊沒有響應,甚至擡着箱子越發生猛,左右搖晃,她只好縮着身子以免撞傷,看來這楚王的確沒有放過她的打算。
不知過了多久,箱子裏的空氣越來越稀薄,她頭腦一片昏沉,手腳發麻,以爲自己會被悶死在箱中的時候,突然聞到一股酒味。
黑暗中,她的雙耳敏捷了不少,只聽箱外有人道:“離大哥,火把燃了。”
“多倒些酒下去。”
是那個暗衛
原來楚王打的是這個主意,姜玉掙扎着喊道:“我死了,楚戈不會放過你們的”
拿着火把的暗衛聽到,不安的握了握拳,“離大哥,楚軍師......”
“軍師終究只是軍師,王上纔是我們的主人,若是你今天放她活着,那明日你家老小隻怕會走上黃泉路。”
“恩”
姜玉只聽他一錘定音,箱子漸漸發熱,她在黑暗中不停的掙扎着。不要不要她不要就這樣死去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楚戈楚戈”
林中蔥鬱,偶聽鳥兒鳴叫,看着這地火光頭也不回的飛走了。
“疼,好疼。”漸漸失去了掙扎的力氣,她感受到自己的皮膚開始被灼傷,可以聞到被燒焦的味道。
本生就面帶傷痕,現如今還要帶着一身焦骨去見父王母后,實在可憐。
“夫人,夫人”
突如其來的亮色讓姜玉閉上了眼,猛然襲來的空氣讓她不停的咳嗽起來,等她回神過來,發現楚戈留下的暗衛,十八,正在與那楚王的暗衛抵擋着。
只不過十八隻有一人,而對方卻有數十人,縱然他武功高強,也比不過對方的羣攻。
“夫人,快跑”
姜玉看着擋在她面前,已被血染紅了衣裳的十八,突然就愣了,傻傻的站在原地。
“夫人,快跑,暗衛會從東面來接應。”十八吼着推了一把姜玉,她整個人一抽,握緊拳頭往東面跑去。
“十八,她跑不掉。”離惠一把打掉十八手中的劍,牽制住他的雙手吩咐手下道:“去追”
“是”
“離惠,你可知楚軍師知道此事你會如何”十八趴在地上掙扎吼道,血水從他口中滴落,染紅了片片落葉。
“正是我知,我才必須要殺了她”
“你怎麼可以不聽軍師吩咐,善做主張,你在犯多大的錯是王上叫你這般做的”
“不是,是我自己。事後,我自然會以死以報軍師培養之恩。看着他”說罷,離惠便跑向了姜玉跑走的方向。
“離惠離惠你會毀了軍師的”
......
離惠沒有想到姜玉竟然會身帶劇毒之物,追上來的暗衛此時都已經倒地不起。“你很聰明。”他道。
“可是你很笨。”姜玉笑着,帶血的面容隨着笑容綻開,又美又毒。
她手上拿着最後兩枚飛鏢,直直指向離惠後緩緩移開,右手一發力,那鏢已經死死的釘在了梧桐樹幹上。
最後兩枚武器,她居然廢掉。
看着她步步靠近,離惠心上一慌,隨後長劍一指,“你想做什麼”
“你在害怕什麼,我不過是想如你所想。”
“你......”
“你不是想殺了我嗎來啊”握着他的劍尖,拉向自己的胸口,“殺了我你就可以向你的楚王交代。”
離惠抽出劍身,後退一步,“......你在計謀什麼”
“哈哈......怎麼,你還害怕了,你不就是想殺了我嗎”她癡笑着往前一步,狠狠握着他的劍身。
見她這般癡狂模樣,離惠心一狠,握住的劍往前用力刺去,劍身入體,姜玉盯着他大笑開來,嘴邊喚着:“來了,來了。”往左方看去,離惠也隨之看去,不見人影,卻聽馬蹄聲起。
他來了。
終於來了。
這一切終於走到了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