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不只是女神 >第一百二十四章 悔不當初
    撒潑,哭鬧,打砸,哀嚎昌河區公安分局局長郭銘的妻子、“女蝙蝠俠殺人劫財案”死者郭傳的母親在自己的宅子裏整整鬧騰到了後半夜,纔在體力不支和過度悲傷的雙重重壓之下昏厥了過去。

    細心的將妻子安頓到臥室之後,郭銘離開了這個瀰漫着苦痛記憶的前三口之家。他駕駛着自己的私人汽車駛出公安分局的家屬院,在昌河區裏漫無目的兜轉了小半圈,最後將車停到了昌河區最著名的河流昌河的河堤上。

    走下汽車,鎖好車門,他沿着狹長的河堤晃晃悠悠的走了一大段路,一邊走還一邊想要盡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思想,強迫自己不要去回憶兒子被下屬發現屍體時的慘狀。

    可惜人類對於自身記憶的控制程度總是那麼的徒勞和無力,他越是逼迫自己不去回憶,兒子的那具鮮血淋漓的無頭屍體就越像是被定格了一般,就這麼直愣愣的懸掛在他的眼前,彷彿是在嘲弄他教子無方一般。

    白髮人送黑髮人自然是人生在世時最大的苦痛,但當郭銘熬過了最爲盲目和憤怒的初始階段,開始用一位老警察特有的客觀態度來梳理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時,他才頗爲痛心和驚訝的發現,原來這一場悲劇早在發生之前,就有着極爲明顯的端倪。

    郭傳是他的獨子,在生下郭傳時,夫妻二人已經步入中年。對於這個遲來的寶貝兒子,郭銘總是願意把自己能夠得到的、最好的東西都給他,並盡力的去滿足他的一切要求。隨着自己在仕途道路上越走越順,對郭傳的態度真可以說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

    而他的這個兒子在平日裏的表現也特別給他這個當父親的臉上增光,低調奮進、彬彬有禮、謙虛謹慎、聰明好學、乖巧懂事無數的溢美之詞也讓他無數次的爲郭傳發自內心的感到欣慰和驕傲。

    兒子和倪鵬鬧矛盾的事情他當然知道,在事情鬧到最大的時候他也派自己的下屬們去詳細的調查過,可惜得到的回報都是模棱兩可查無實據,自己當時也是護子心切,自認爲兒子決不會是對方描述出的那樣的人,所以完全聽信了兒子的一面之詞,認爲倪鵬是因爲感情糾紛才惡意的誣陷報復。

    現在再去回憶當時的情景,兒子給出的說辭完全就是錯漏百出,倪鵬當時在學校裏可是坐在金字塔最頂端的好學生,怎麼可能會爲了幼稚的栽贓嫁禍而下狠手把自己砸成腦震盪

    想到這裏,郭銘才猛然驚覺到,兒子郭傳已經是個快滿二十歲的小大人了,可他這個當父親的居然還一直把對方當成小孩子那樣寵溺嬌慣。更令他感到痛心和震驚的是,他似乎完全不瞭解自己的親生兒子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如果郭傳真是那副乖巧懂事聰明伶俐的謙謙君子模樣,又怎麼可能與倪鵬結下不死不休的血仇倪鵬對他的恨意竟是如此之深,甚至深到在殺死他以後,都不願意給他留下一個全屍

    一路梳理過來,他越想越是驚愕,到最後才幡然醒悟道:先前自己一直認爲郭傳是一個舉世無雙的青年才俊,可他在骨子裏居然和通常的紈絝子弟沒有什麼本質上的不同勉強可以算得上是不同之處的地方,頂多也就是其他紈絝子弟幹壞事時他們的爹媽知道,而他郭傳出去幹壞事的時候他這個當爹的不知道。

    一種無法言喻的無力感從心臟向四肢開始蔓延,這種糟糕的感覺幾乎連同郭銘本身存在的意義都給一併的否決掉了,他不禁開始懷疑:自己這個做父親的在兒子漫長的成長過程中,給他帶去的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爲什麼自己的兒子會被培養成了一個陽奉陰違的兩面人,甚至到了能夠很輕易的把他這個成天與各種犯罪分子打交道的警察父親給一齊矇騙過去的地步

    郭銘心中又泛起了一陣強烈的屈辱和悔恨,如果他能早些發現兒子的問題,哪怕是在案子發生的前幾天發現,或者用寧可信其有的態度去向倪鵬輕描淡寫的道個歉,也許整件事情就不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

    可惜事已至此,一切的假設都是自欺欺人,自己的兒子固然有錯,但殺子之仇不共戴天,作爲一個父親來說,不報此仇他還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整理好思緒之後坐進車內,郭銘把車開到了昌河區公安分局的大院裏。在他入進依舊一片燈火通明的辦公樓時,門口傳達室裏坐班的一位協警還站起身來給他端端正正的敬了個禮,不過心事重重的他只是隨便朝着對方揮了揮手,就徑直爬上樓梯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寬大的局長辦公桌上凌亂的鋪着一沓厚厚的案卷,封面清單上赫然標註着“機密”、“法醫驗屍報告”、“專案組人員名單”和“案件線索彙總報告”等字樣。其實按照內部程序來說,作爲死者家屬和非轄區公安機關負責人的他都沒有權利去查閱這些機密案卷,但隔壁分局的張局長畢竟給他當了近十年的老上司,在他的軟磨硬泡之下還是做出了讓步,但張局長在派人把這些案卷複印件送來的時候也給他帶了一句話,告訴他這個案子已經由部裏直接派人接手,要他“千萬不能輕舉妄動”。

    “謝謝你,老局長,到這個時候還想着保護我。”郭銘把面前的這一沓案卷重新的規整了一下,又從辦公桌的抽屜裏拿出自己一家三口的相框重新擺在桌面上:“可是兒子的大仇,我不能不報。”

    郭銘當然知道自己的這位老領導怕的是什麼,但他也有着自己的計劃,何況這種事情他又不是第一次做,那一整套的行動流程雖然看起來極爲複雜,但他在實際操作起來時,總是那樣的輕車熟路:誘以重利請地下世界的人出手,成了皆大歡喜,出紕漏了也能全身而退。

    這幫煤老闆出身的傢伙們居然天真的以爲,在天子腳下的帝都買通了幾個小官就能橫行無忌的肆意妄爲,諸如開設賭局、聚衆械鬥、故意傷害、高利放貸、敲詐勒索、私藏槍支、逼良爲娼之類的罪行全犯了個遍,卻根本沒想過在霸道的國家機器面前,他們完全就是任由人捏扁搓圓的麪糰,像他們這一類結構鬆散的利益聯盟,郭銘在漫長的從警生涯中不知道見過了多少,他更知道對方的這艘破船早晚有一天會觸礁撞雷鬧得屍骨無存。這幫傢伙們以後要麼會因爲內部爭鬥而分崩離析,要麼是惹到了手眼通天的人而被連根拔起,要麼乾脆被自己隨手剿滅來填充政績,總歸是不可能會有什麼好下場。

    擡手看了一眼發光的腕錶,追殺倪鵬的事情從交代過去到現在已經接近十二個小時了,那個叫馬西的傢伙當時還拍胸脯和自己說,在八個小時之內一定會有結果。

    心想着就這麼坐在辦公室裏乾等也不是辦法,郭銘決定直接打個電話過去問問事情進展如何,不過他當然不會傻到用自己辦公室的座機去給經營賭場的幫派頭目打電話,但摸遍全身衣兜纔想起,自己的手機在下車時被丟到車座上沒一起拿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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