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麼過了大半個小時,楚天洗好澡出來的時候張艾琳和楚珏珂還在客廳裏頭堆積木,張聲正斜倚在沙發上,拿着遙控器來回翻看電視節目。

    楚珏珂的電動小火車在張聲腳下一圈圈的跑,倆小孩就坐在火車軌道圍成的包圍圈中,張艾琳說:“不對的,這個不能放在這兒,要放這。”

    楚珏珂用小爪子捧着一小塊積木,上上下下看了一週,最後輕輕放了上去才發現張艾琳說的是對的,就一臉崇拜地說:“姐姐你好厲害哦”

    張艾琳學着她爸的樣子摸了摸小珂珂的毛腦袋,又遞給他下一塊。

    楚天駐足在走廊上,靜靜地看了一陣,良久過後才終於邁開步子走過去,提醒張艾琳和楚珏珂到該洗漱睡覺的時間了。

    倆小孩都聽話的不像話,聽到這樣的吩咐立即就把手上的東西放下了,又爭先恐後的從楚天身邊走過,跑去洗漱。

    楚天說慢點兒,回身就要去看着他們兩個。

    張聲卻在這時候坐直了身體,對楚天說:“有琳琳照看珂珂呢,你不用管。”

    聽見他這話,楚天腳步一頓,又轉回了身體,沉默地面對着他。

    張聲跟着站起身來,彎腰從桌子上撈起盒煙,對楚天說:“楚總有興致嗎去哪兒抽根菸唄”

    楚天木着臉,但依舊應着他說:“跟我來。”

    於是就把張聲帶到了他之前來過的那間書房。

    這間書房面積十分寬廣,各種擺設一應俱全,厚重的木質大門正對着一扇了寬敞明亮的落地窗,輕紗幔布做成的窗簾長長的垂至地面,外面是星星點點的燈火和桂影斑駁的樹叉。

    張聲就站在那扇窗戶前向外望着,手裏捏了根菸,還沒點上,一動不動的立在那裏,也任由楚天站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靜靜地凝視着他。

    張聲也沒讓小楚總等他太長時間。他拿着打火機把煙點上了,當先抽了一口,微微回身問楚天道:“說起來,楚總你喜歡的好像是男人吧”

    外面的燈光在他臉上留下一片形狀美好的剪影,從楚天這個方向看過去正好可以看見他半邊面容姣好的側顏和支棱出來的由於太長而無法上翹的眼睫毛。

    楚天就那麼看着他,然後說:“以前是更喜歡男人一點。現在的話我喜歡的人,是個男人。”

    張聲的動作有些滯住,他隨後微微挑脣一笑,態度吊兒郎當起來,開玩笑似的說:“你喜歡的人應該不是我吧”

    楚天不說話了,只目不轉睛的盯着他。

    張聲擡眼,來來回回地將他的表情瞧了個遍,終於沒忍住,忽然就爆了句粗口:“我艹”

    自打成功蛻變成了個衣冠禽獸以後,他已經很久都沒有說過髒話了。當然,也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人喜歡過他了。

    頗爲煩躁得轉身看向窗外,又覺得自己這種類似逃避問題的樣子有點慫,於是從另一個方向又轉了回來,乾脆走到書桌前撣了下菸灰,才說:“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那什麼我的”

    楚天仔細想了下,苦惱的如實說道:“不久以前,具體是什麼時候我也不記得了。”

    “”被小楚總緊蹙眉頭的樣子震驚到了,張聲有點語塞,就聽楚天說:“一開始的時候我還只是對你有好感,至於是什麼時候真的喜歡上你我也不能確定。”

    張聲更加煩躁地舔了舔嘴脣,“那究竟是什麼時候合着你以前那麼正直其實是當我是沒談過戀愛的小女孩兒,逗我玩兒呢”

    楚天忙說:“我以前沒跟你說清楚是因爲無法確定對你的感情”

    “哎別說了。”張聲打斷他的話,那種煩躁和恐懼的心情在他心底裏越演越烈。

    他不明白幾個月之前還恨不得指天發誓地表明他對自己絕對沒有非分之想的人,怎麼就忽然喜歡上自己了。

    要麼是對方一開始就騙了他,要麼就是這人現在是在騙他,或是小楚總風流成性,想來玩弄他的感情。

    無論是哪一種,都夠令人覺得煩躁的了。

    他開始後悔幹嘛要將事情就這麼地跟楚天挑明瞭,畢竟在他已經選擇相信對方一次以後,這種自己的信任也許會付諸東流的感覺就非常不好了。

    左右小楚總提供給自己的資源都已經這麼好了,如果自己裝作不知道的話,楚天不提,他也不問,那以後的日子不還是能像以前一樣,沒有猜忌也沒有衝突

    他這麼個慣於裝傻充愣的人,怎麼這次就失了分寸了呢

    張聲說:“別說,別說了。”

    可被打斷話的楚天在稍稍停頓過後又忽然說道:“現在我確定了。”

    “什麼”張聲不耐煩地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可沒用他問,楚天就已經說道:“我早就確定了,要不然也不會把身邊的人都清理了個乾淨。我喜歡你,張聲”

    他驟然伸手試圖握住了他的兩隻臂膀,卻在張聲猛地向後一躲間回過神來。

    現在兩個人雖然是面對面地站着,但這樣一個疏遠的距離、以及對方眼中的警惕戒備和失望之色,令楚天的心中多出了一個缺口,空落落的,連久未有過的不安都齊齊涌了上來。

    張聲雖然稱不上敏感,卻絕對是多疑的,楚天覺得自己一時半夥兒是解釋不清楚了。

    但他故意露出破綻來給對方看,就說明他已經下了要挑明這層關係的決心。

    而既然他已經下了這樣的決心,就絕不容許這老流氓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再跑了

    這一回他更快更加用力地探手出去,直接拉住了張聲身上的工字背心,力氣還挺大的,完全是不由分說地將對方拉了過來。

    然後他猛地一低頭,就在他自己嘴脣距離張聲的那兩片削薄的脣只有不到兩釐米的距離的時候堪堪停住。

    張聲呼吸間攜帶着的菸草的芬芳就噴在他臉上。

    張聲:“”被人用那樣炙熱的目光一錯不錯地看着,冷不丁靠的太近,他甚至能感覺到對方身上散播過來的灼熱的體溫。

    楚天這時候還是扳住了他的肩膀,就着這近在咫尺的距離,專注而執着地注視着他的雙目,用低沉而暗啞的聲音緩緩問道:“要試試麼跟我在一起。”

    剛刷完牙的小楚總連口氣都是檸檬味兒的。

    張聲愣了個神兒,隨即那累了一天已經無比遲鈍的腦子纔回過神來,登時腦羞成怒的一巴掌拍在了對方的肩膀上,這才終於被鬆開了。但因爲剛纔被禁錮的時間有點久,距離太近又導致他下意識的沒怎麼呼吸,剛剛被放開的張聲還有點缺氧。

    “有病吧你”

    就剛纔楚天那架勢,大有一種只要自己不反抗就會直接親下的架勢。所以說自己這是差點就被強吻了

    沒有躲開對方突然的靠近這一點讓他覺得十分惱怒,他不禁伸手狠狠地推了楚天一把,這回的力氣有點兒大,一下子就把楚天給推了出去。

    被推開的楚天又恢復了沉默地立在那裏,模樣有點受傷。

    但這也僅僅是一瞬間的事情,下一刻楚天忽然笑了,他難得擺出這樣的笑臉來,那笑容竟然還挺特別,既邪又魅的,然後他說:“發現了嗎你並沒有討厭我。”

    張聲:“”

    他想這是因爲他已經不是情竇初開的小青年了,就算被個男人強吻,對於他來說令他在意的也並不是被親了這件事情本身,而是自己竟然被一個男人給強行壓制住了枉他還縱橫稱霸下九城好多年,這完全就是一件裏子面子都掛不住的事情了。

    可他已經懶得跟楚天解釋這些,也不想多去想這方面的事情。

    他只知道自己肯定是不能接受楚天的。

    他似乎是瞭解對方的,可有時又覺得就像霧裏看花一樣,完全看不透他這個人。但在感情方面張聲的眼裏從來就容不了沙。所以他無法接受一個前天還表示對自己無意,今天又開始追求自己的人。

    他知道他應該在這一刻就拒絕了他,再無後患。可小楚總在他這兒,總歸是比較特別的。

    他似乎又犯了那個會把感情看得很重的老毛病。

    張聲閉了閉眼睛,既是對楚天的失望又是對自己的失望,他有些無力地問:“你到底是什麼人既然話都說到這裏了,你究竟要做什麼,不如一起都跟我交代了。”

    那一剎那間楚天的心忽然就莫名疼了一下。他習慣了兩面三刀的張聲,習慣了聒噪又不正經的張聲,習慣了冷漠狠辣的張聲,可唯獨就是接受不了這樣子看起來就透着幾分疲憊的張聲。

    面對這樣的張聲,那些發生在上輩子的、被他深藏在心底裏羞於拿出來纔會一拖再拖的沒有解釋的過去就顯得絲毫不重要了。

    楚天說:“二零零三年,天佑福利院,你還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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