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午後的陽光全無阻擋,一朵朵火苗在空氣中迸射,趙玉盤瓷白的臉蛋兒不知何時已燒成一團嫣紅,她站在烈日炎炎之下,望着珠簾之後那頂天立地的高大身影,竟突然感覺自己的心臟也快要被燃成一顆巨大的火球,在她的胸腔之內上下翻滾,燙得她喘不過氣來,體內這股火越燒越烈,直到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被他熱烈的情意熔化掉了
他曾那樣真切地幫助過她,可是她卻在接受完他的幫助以後一直想着迴避他,還推掉過他的邀請,今天這樣偶然一遇她竟然理所當然地再次向他求助,他卻毫不猶豫就滿口答應下來。她將這請求說得輕而易舉,似乎是他就該幫她的,他的態度卻是如此認真,彷彿真要爲她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
趙玉盤垂在身側的手指輕輕顫抖着,她很想擡起手臂,再次忍不住想撩開珠簾一睹他的容顏,他的容貌真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是十分醜陋的嗎可她很想見到,至少,她不會認爲他是醜陋的,他在她心中是如此美好的存在。
趙玉盤正被心中這種愧疚和感動困擾着
卻見那六十歲的男子帶着幾個下人過來,在她身旁撐起了巨大的遮陽傘,幾個人很快手腳麻利地擺好圓桌和椅子,將果汁杯擺在她面前。
“小姐,天熱兒,快坐下,喝點兒東西慢慢聊吧。”
她微微頷首,緩緩坐到遮陽傘下,將冰涼的果汁飲上一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小姐請說說到底是哪兩件事吧。”
珠簾之後的高大身影正凝神看着她
趙玉盤目光落在腳下,手端着果汁杯卻留在脣邊遲遲不肯放,因爲她此時竟不好意思說出那兩個請求了,突然覺得自己是如此地自私,但話已出口,她又不想讓對方認爲她是那種瞻前顧後扭扭捏捏的人,於是想了想,暗暗改了主意,甜笑着調皮地說道:“其實是我有一件事,只有你能幫我,除了你,再沒別人了。”
“小姐何必這樣糾結,有什麼事儘管開口就是,只要在我能力範圍內的,必定會幫你。”
他還是如此爽快,趙玉盤心中一動:“其實很簡單,就是在我想放鬆一下的時候,你可否出來陪陪我”
“哦只是這麼簡單嗎”
“對呀,”趙玉盤眸光流轉,透着聰慧,“有些對別人來說似乎都是簡單的事,可對我來說,卻可能是很麻煩的事,就像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問你的那些奇怪的問題,除了你,別人都只是將我視作一個瘋子而已。”
趙玉盤笑看着他,目光中充滿着感激,他此時正在靜靜地聽着她的傾訴,她心中一動,自己很多不爲人知的一面,她卻能夠在他面前表現出來,既然連那些被21世紀的人們視爲瘋子的舉動他都能夠做到不嘲笑,那她還有什麼可怕的
“比如呢”男子的聲音緩慢地從珠簾之後傳來。
“比如,陪我一起出去騎馬”趙玉盤一想到可以縱馬郊外的場面,不覺就笑了。可是她要成爲張又靈,就不能在張家人面前也不能在江俊熙面前表露出來,不得不說,一想到這些,她有一點點淡淡的失落。
“對,就這樣。”趙玉盤淡淡一笑。
“當然沒問題”他一口答應下來,“那麼,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趙玉盤收起笑容,凝神看着對方,“就是請你從這珠簾之後走出來,讓我見你一面。”
趙玉盤真誠地、帶着感動地將這句話輕輕說出口,只見珠簾後男子高大的身影輕輕晃動,似乎向前邁出一步,然後整個影子又如一尊石像般佇立不動。
她知道這話觸動到他了,趕緊站起來,走近珠簾,關切地問道:“你怎麼了沒事吧”
“我沒事。”那影子站穩了,頭卻埋得低低地。
“這件事真的有那麼困難嗎你爲何要在乎自己的容貌呢無論你是什麼樣子的,你在我心裏都是一個好人,是我的”
珠簾後的影子猛地擡起頭看着她
趙玉盤卻頓住了,有些吱唔着小聲說:“是我的恩人。”
她說完這話擡頭望去,那影子又將頭深深低了下去。
趙玉盤心中有些酸溜溜的,她是爲這男子難過,可他越是這樣,她越想見一見他的廬山真面目。
她見男子已經不說話,她上前一步道:“無論如何,你這樣幫助我,我想記住你的容顏,它是醜陋的或是英俊的,對於我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記住它。”
趙玉盤將這樣一番至情的話說出口,她其實是十分糾結的,她知道他對她有情,可又不能拒絕他,甚至被他感動,看他如此卑微,每次都躲在珠簾之後不肯出來,她更是有些心痛。
她想讓他出來,不管他是什麼樣子的,她希望他能像別人一樣堂堂正正地站在世人面前。
可是趙玉盤這一番話,並沒有讓珠簾後的男子振作起來,他高大的身軀漸漸下沉,跌坐在椅子裏,蜷縮着低下頭,巨大的手掌託着自己的額頭。
“我知道,這件事情一時半會兒你還做不到,但是我的想法已經對你說了,你是個好人,無論你是什麼樣子”
“呃”
珠簾之後只是遲疑的聲音,只見那身影像更加暗暗垂下了頭,十分沮喪一般
趙玉盤有些緊張,也不想讓他爲難,馬上改變話題:“你這園子裏的花兒真是漂亮”
她說着歡快地湊到一朵月季前,將鼻尖貼在花蕊上,吸吮着香氣。
果真,那珠簾後的身影看她此舉立刻站了起來,低沉地說道:“你要是喜歡,就常來坐坐。”
“好啊我一定常來看看。”趙玉盤的目光閃閃發亮,充滿着真誠和期待,她知道,雖然自己看不清他,但珠簾之後的他一定可以看到她的目光。
趙玉盤兩眼凝神看着那影子,而那影子卻是要向她訴說卻又欲言又止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