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林宏高大的身體立在人羣之中,仍是滿眼憤怒地看着周圍,雙手握緊的拳也並沒有鬆開,那些人慢慢散開之後,在情人橋上四周晃了一會兒,這橋本來就不大,馬林宏又站在橋中央,那些人看他一直不動,拳頭也是舉着,更感覺這氣氛仍是緊張壓抑,於是草草把周圍的風景又看了幾眼,便都不想再作停留了,索性往回走,紛紛要下橋。
江俊熙站在那兒,逆着人流,那些人從他邊上擦肩而過,橋上滿滿是腳步聲,很快,情人橋上便只剩下他們四人。
趙玉盤的眼睛仍是沒看馬林宏,她靠在橋欄上,在那思考了半天,後來覺得,可能因爲馬林宏的那張臉是被她毀的,他遭受這麼多人的嘲笑,那也是因爲她,所以她纔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馬林宏的拳仍停在半空中,竟然舉了這麼久,女漁民離他們最遠,卻終於忍不住地勸說:“馬先生,他們都走了,你消消氣吧。”
馬林宏一愣,這才意識到,除了他們四人,整個橋上已經沒有遊客了,他急忙把胳膊放了下來,卻仍是心情煩躁,他第一次受到這麼多人的侮辱,從他出生到現在,只有馬家太太對他百般刁難,只要沒有那個女人在他身邊,他都是呼風喚雨,可是這一次,卻被這些遊客們羞辱一番,而且是當着她的面,他再看她,趙玉盤卻是一臉嚴肅,沒了嘲笑。
江俊熙上前幾步,對馬林宏說道:“我看到這種事情,其實是覺得內疚的。”
沒錯,一切在國悅凱撒酒店發生,趙玉盤聽江俊熙這話又是心裏一陣發慌。
馬林宏卻苦笑:“那就不必了,你再怎麼內疚,我都已經這樣了,這個結果無法改變,而且,馬家也去你酒店報復過,我們早扯平了。只是,你之前告訴我不要上橋,指的就是這個嗎提醒我會被別人嘲笑你真以爲我會怕我告訴你,從出事後醒來到現在,我早漸漸習慣了。”
哪知江俊熙卻搖頭,答道:“不是。”
馬林宏一愣,江俊熙笑道:“你和橋上的遊客發生衝突,這種事我怎麼會料到我說的當然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馬林宏急了,“你爲什麼說我上了橋有可能會後悔”
江俊熙收了笑,看了馬林宏一會兒,不再說什麼,卻不慌不忙往前走,一直到趙玉盤身邊,趙玉盤一見他過來,趕緊上前挽起他胳膊,說道:“別說這個了,陪我去亭子裏看看吧。”
馬林宏在後面喊:“江俊熙,你還沒告訴我呢,是什麼”
江俊熙卻像沒聽見一樣,繼續往前走,馬林宏只好在後面慢慢跟着,看他二人那麼親近,特別是她,一臉甜笑,就像剛剛這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不,應該說是他和別人爭吵的事情壞了她出來遊玩的好心情,他想到這兒內心又是一陣絞痛。
女漁民一直走在最後面,她沒再說話,只是看着趙玉盤,她知道趙玉盤想和江俊熙在一起,她不想打擾他們。
江俊熙和趙玉盤進到了亭子裏,馬林宏走到亭子邊上,看他們那麼親密,他不想進去,可也不想離得遠,於是將後背靠在亭柱上,背對着他們。
女漁民離得更遠些在橋上站着。
趙玉盤走得有些累了,在亭內四周的長條木椅上揀了個位置坐下,江俊熙便挨着她坐下,笑道:“我們還真要感謝馬林宏,這裏現在可算是清淨了。”
亭外的馬林宏聽見了,心中煩得很,但像沒聽見一樣,什麼也沒說。
趙玉盤卻打量亭子,說:“這亭子沒什麼特別。”
江俊熙一點頭,說道:“橋其實也沒什麼特別。”
趙玉盤聽這話總感覺語意未盡,便看江俊熙,江俊熙卻轉頭看馬林宏,他只離他們兩米來遠,雖是迎風倚亭目光落在海面,但他們的對話他是一定能夠聽到的。
他心道,馬林宏,你不是問我爲什麼不讓你上橋嗎你馬上就會得到答案了。
得到答案之後,希望你能識趣,主動退出。
江俊熙再看趙玉盤,她正眼巴巴看着他,他笑笑,就接着說:“雖說亭子沒什麼特別,橋也沒什麼特別,但是情侶們出遊總喜歡圖個吉利”
“哦”趙玉盤好奇,“你快說說看。”
江俊熙笑道:“你看那麼多情侶到情人橋,一是慕名而來走走看看,二是可以拍婚紗照,還有一個,就是來取個好彩頭,情人橋說是可以立下海誓山盟,你看四周”
江俊熙說着指向遠方,趙玉盤順着江俊熙手指方向望去,海的對面人跡難至,但即使離得這麼遠,也可看清那裏高聳的懸崖峭壁,崖下便是滔滔的海水,卷着一股股巨浪,沖刷着岸邊的岩石,這景色如此震撼人心,若在這裏立誓,倒真是對得上海誓山盟四個字。
趙玉盤的心卻忽的一下,感覺自己就這樣坐着都要摔個跟頭,擡起眼來,便看江俊熙真的在看她,而且,那眼中有一絲深意。
她害怕到了極點,怕到聽出了自己的心跳的個數,感覺後背和前胸都有一股汗流下來,流得比那海水還要兇,幾隻海鷗飛過,發生低沉的嘶鳴,趙玉盤一驚,立刻垂下眼睛,恨不能馬上逃離這裏,可是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