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俊熙點頭,“當然沒忘,今天晚上說讓你請客的也是我,可是,你現在所做的似乎不是請客那麼簡單。”
趙玉盤被戳穿,暗暗嚥了下口水,心說,是的,自己忘了裝冷酷,因爲想和他們坐下,慢慢喝酒,慢慢看着他們。
“說吧,既然大家都坐下一起喝酒,就要坦誠一些,你不是特別想讓他喝酒嗎”江俊熙指着陳羽,“想讓他喝酒你就該拿出誠意,現在他還沒對你放下戒備呢,他絕不會喝的。”
趙玉盤吞嚥下心中的苦楚,將秀眉一挑,“好,那我告訴你,這是離別的酒,算是爲你們餞行的。”
“餞行”江俊熙臉上減了調笑的意味,卻多了一點緊張,“你什麼意思”
趙玉盤悶不做聲,正襟危坐着拎起酒壺給自己慢慢斟滿一碗酒,端起酒碗,在送到嘴邊前,環視了一眼衆人,輕輕說:“你們去江南吧,東京城外已經有金兵經常來滋事,你們那晚也遇到了,既然本來就是外地人,你們又何必一定要留在這裏,不如去南方吧。”
趙玉盤說完周圍五個人都是寂靜無聲,大家都看着她,她裝作不理睬,慢慢仰起頭喝酒,用酒碗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她說的不是玩笑話,這個想法也是之前想好的,要把江俊熙他們送到南方避一避,剛纔她在東京鬧市裏找不到他們彷徨無助的時候就想,要安頓他們,不能讓他們再留在京城了,如果在南方,找一處宅子讓他們有了居住之所,同時她可以派人去保護他們,可是在京城太難,京城是天子腳下,她做什麼都容易被發現,而且萬一
雖然她不願意這麼想,可是真的如果有那樣的萬一的話,金兵再次攻入皇城,大宋再次滅亡的話,江俊熙他們就會和大宋的百姓們一樣,淪爲金人的奴隸,說不定還會死於非命。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酒水順着她潔白的下巴流淌下來,她放下酒碗,用袖子拭了拭嘴邊的酒液,看了看那五個人,“我好事做到底,一定幫你們離開這裏。”
“我不走。”江俊熙第一個拒絕,說得斬釘截鐵。
“我也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張蓓開始勾上趙玉盤的胳膊,“你不走,爲什麼讓我們走,我現在只有你了,嗚嗚”
張蓓說着竟然哭起來,趙玉盤被她哭的心燥,就知道這女人不能喝酒,喝了酒一會兒哭一會兒鬧,要麼就是傻笑。
陳羽目光死死看着趙玉盤,憨直地說:“我也不走。”
吳書鵬嬉皮笑臉:“女俠,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是我說了不算啊。”
趙玉盤心說,你真會當老好人,誰也不想得罪啊。
馬林宏低着頭,看着自己面前的酒碗,那碗酒已經空了,趙玉盤此時看着他,很希望這五個人裏最後能有一個人支持一下她,等了好半天,馬林宏才終於擡頭,卻說:“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蹭喫蹭喝,這感覺不錯。”
“我們不會走的,我們要找一個人,找到了才能走,不找到打死我我也不會離開。”
這樣的話從趙玉盤左側傳來,她都不敢轉過身去看江俊熙,只是將自己的眼睛深深閉上,對自己說,我要怎麼告訴他他是不可能找到那個人的
趙玉盤不再勸說,她知道,一味勸說也沒有用,可是她究竟該怎麼辦呢,把他們送回21世紀看似是比在大宋安全,可是他們重新回到那裏是一無所有,真正的一無所有,不只是沒錢沒工作,連都沒有,讓他們怎麼生存
她悄悄看這幾個人,他們都還不知道這件事呢,不知道他們不但不可能找到張又靈甚至連他們自己都“消失”了。
趙玉盤撒開袖子,拎起酒壺來往各個酒碗裏倒酒,“既然現在走不了,就聽我的,今朝有酒今朝醉,喝個痛快吧。”
她端起自己的酒碗往陳羽面前揚了揚,“你就算不喝酒,也不一定是我的對手,所以還是喝吧。”
這話倒是激到陳羽,捋起袖子道:“你這丫頭確實狂妄。”
趙玉盤勾起一個得意的笑:“一點不是狂妄,不說武功高低,我敢殺人,你敢嗎”
陳羽一愣,嘴脣抖動,說不出話來。
“所以,喝吧。”
趙玉盤說完這句話,她也不記得自己又喝了幾碗,只知道她再擡眼看這五個人的時候,竟然都已經跟她一樣喝得豪爽起來。
她心中滿足,這樣就好,本來今天就是因爲找到他們幾個,她太高興了,又是正好在夜市,就想和他們一起,想想縱使是在21世紀,他們這六個人也不曾同時在一張桌上聚餐過一次,今天算是補上了,他日不管結果如何,今天這一次都算是給她的一種彌補吧。
這幾個人,除了陳羽,真是沒有一個酒量好的,陳羽喝多了悶頭不說話,張蓓已經醉倒,馬林宏和吳書鵬也東倒西歪,趙玉盤覺得喝的差不多,也該走了,於是叫店家給他們僱車,一行人坐着牛車,慢慢悠悠回隆德客棧。
江俊熙總共也就喝了三碗,下車的時候卻也是走得踉踉蹌蹌,陳羽一直把他扶到房裏,江俊熙卻不肯往牀上躺,沙啞着聲音對陳羽說:“你去睡吧,我有話跟她說。”
趙玉盤正倚着桌子看着他呢,陳羽一出去,江俊熙強撐着走到她面前,趙玉盤冷笑:“看看我的酒量,你就應該知道你沒資格讓我對你交代這交代那的。”
江俊熙周身的酒氣,卻是挺直身體,用有些認真的語氣喃喃着:“我要找的人,是我的未婚妻,我們已經訂婚,甚至馬上就要結婚了”
屋內燭光昏暗,江俊熙的表情帶着絲絲的痛苦,一雙眼睛卻深深的看着趙玉盤,他喉結滾動,眼中顯現出從未有過的軟弱,趙玉盤與這樣的他僅僅對視幾秒,便感覺呼吸急促難以忍受,羞惱着一把推開他:“滿嘴酒氣,你要找的人是誰跟我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