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到鼻頭,徹骨的冰冷讓塔納醒了過來。

    他試着睜開眼,但眼皮沉重得很,擡不起來,像是被什麼壓着。視界一片鮮紅,很有可能眼球快壞掉了。全身上下痛得讓人想笑,鼻腔裏也傳來了獨屬於血的奇怪氣味。這股味道很熟悉,是他自己的血。

    塔納知道,自己現在正坐在椅子上,手交叉着被扭到了身後用鎖鏈捆着。大腿與小腿分別被另兩條鎖鏈綁在這張鐵製的椅子上,讓他哪怕想挪動身體也極其困難。除此之外,脖子、胸、腰上分別有比綁在腿和手上更粗的鎖鏈捆住,稍稍試着挪動身體的話就會聽到那鐵鏈繃緊的聲音。這些鐵鏈連着天花與地板兩端,以他的身體素質是絕對掙不開的。

    他到底怎麼樣了呢在哪裏呢塔納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如果再不想想辦法的話,他就會死了。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都往外留着血,浸透衣服,然後往下流淌,劃過身體的每一個部位。之所以會覺得痛,除了鐵鏈綁的太緊外就是因爲這些傷口。如果不想辦法包紮好讓傷口止血,那麼不用人來他也會因爲失血過多而死了。

    得想辦法纔行

    咦說起來,爲什麼他會在這裏呢

    塔納微微歪頭,試着去思考這個問題,但在歪頭前綁在頭上的鎖鏈便阻止了他。這時他才感覺到,原來還有兩條鎖鏈交叉着圍成一個圓形綁在了自己的眼睛上,所以他才睜不開眼。眼皮被鎖鏈壓死了。

    於是他便放棄了思考這個無用的問題,開始想辦法讓自己重獲自由。首先得要掙脫掉這些該死的鎖鏈纔行,不然他什麼都做不了。

    但這也不是個好解決的問題。首先他現在動不了,也看不到東西,所以除了身體周圍這有限的範圍很難感知到別的什麼。所幸,把他拷在這裏的人沒有喪心病狂得連耳朵也捂住,所以至少還能聽到一些東西。

    這裏應該是一個房間,或者是長廊的一部分,因爲搖動鎖鏈時能聽到很明顯的迴響。而且迴響的聲源離自己也很近,可以確定天花板離自己頭頂並不遠。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什麼聲音都聽不到,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什麼別的聲音,彷彿世界就剩下自己。

    寂寞當然是不可能的。但仔細想想,又試着全力去掙開這些鎖鏈後,塔納采取了這種情況下自己所能做的唯一的事

    “有人嗎救命啊”

    世人謂之,求救。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眼睛都綁起來了,爲什麼不把嘴也給一起綁了,但沒綁就是沒綁,能利用的就該好好利用。求救也不是一件多丟臉的事,畢竟得先活下來啊,活得下來了纔有臉去丟,不然在這個奇怪的地方他都得要化成灰了。

    聲音遠遠地穿了出去,越傳越遠,傳到了聽都聽不到的地方。塔納大概知道了,這裏應該不是一個房間,而是一條很長的走廊。至於有多長或者有沒有分叉口他就不清楚了,畢竟他又不是幹這個的,能想到就不錯了。

    不過沒人應他,連腳步聲都聽不到,很可能是沒人。他也不氣餒,又鼓起勁喊了一聲:“有人嗎來個人救救我啊,我快死了。”

    就這麼喊了四五遍,喊得塔納都快放棄了的時候,終於聽到了有腳步聲,而且離自己越來越近,啪嗒啪嗒地迴響在長廊裏。塔納便不再作聲,只是微微擡頭,看着前面其實他也只能看着前面了,不過那個腳步聲剛好在自己面前而已,是正面朝自己走來的。

    腳步放輕,隨後緩緩靠近了,除此之外,還聽到了一聲倒吸氣的聲音,彷彿在爲什麼而驚訝,然後腳步聲停止。

    “你好。”塔納知道對方已經看到自己了,便咧嘴露出一個笑容。他不知道自己笑得好不好看,但這種情況下顯然笑起來會更好。不然他就不是一個可憐人,而是一個死刑犯了,還是一個罪大惡極的死刑犯。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死刑犯,但現在的話,他至少要當自己不是,只是一個被拐騙到這裏的可憐人而已。

    “你好。”面前的人低聲道,聲音聽上去有些怯懦,而且離自己很遠。能聽出來,是個女孩,年紀應該不大,聲音很好聽。

    其實塔納覺得自己年紀也不大的,但他必須先好好確認一下自己長什麼樣纔行,不然這種記憶可能只是錯覺。他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了,甚至腦子一片空白,有些暈乎乎的,連坐都坐不穩。如果不是強撐着,大概現在就要靠着鐵鏈往前傾。

    當然,不會倒下。甚至因爲鐵鏈綁的太緊了,連傾角可能都微乎其微。

    “我能拜託你幫我解開身上的鎖鏈嗎或者只是幫我處理一下身上的傷口也可以,我現在快死了。大概十分鐘後你就只能看到一具死屍坐在這裏了。”塔納故作輕鬆地道,雖然感覺自己失血過多快死了,但說話依舊流暢,“有什麼問題你都可以問我,不過我什麼都不能回答。”

    一會兒,他聽到那個女孩這麼問:“爲什麼不能回答我”

    “因爲我失憶了,所以你問什麼我都沒法回答你。不過只是名字的話我還記得。我沒法證明我說的都是真的,但請你相信我。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話,可以只幫我解開一部分的鏈子,這樣對你也沒有壞處。而且如果你肯幫我掙脫這些鎖鏈的話,我就可以幫你逃出去了。”塔納笑道。

    雖然看不到對方的樣子,但聽到聲音時他卻莫名其妙地在心裏作出了分析。他其實可以懷疑面前的人就是造成他現在在這裏的罪魁禍首,但經過心裏分析後,他能確定絕對不是。甚至,能知道對方很可能和他一樣,是在不知道或者一知半解的情況下來到這裏的,或者她本人並不清楚自己該怎麼離開。

    這都是靠“聽”來聽到的。沒法說出具體的原因,但他能聽出女孩聲音中的不安。

    這種能力很有趣,就像是能洞察人心。哪怕什麼信息都沒有,他依舊能察覺到眼前的人的心到底是怎麼樣的就猶如澄澈的水晶一般純潔。

    然後他猜,女孩的回答肯定是你叫什麼或者我該怎麼做。她不會對這樣的自己視而不見。就算只是爲了能逃出這裏,她也會幫助自己。

    這是一個,帶有些許因環境而生出的戒心,但本性卻無比善良的女孩。哪怕對自己懷有戒心,只要自己表現得足夠可憐無辜,然後得到她的信任的話就能得到幫助。他如此想到,心裏逐漸有了完備的計劃。這些幾乎是刻印在本能裏的東西,即使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塔納也依舊知道該怎麼做。

    “那你叫什麼”女孩稍稍走近了一點,似乎靠到了不遠的地方,小聲問。她開始不怕塔納了,那些粗大的鎖鏈給了她足夠的安全感,讓她有充足的時間來了解這個奇怪的人。這也是塔納覺得自己能夠獲得女孩信任的原因所在。沒有誰會對被關在籠子裏的老虎感到害怕對麼

    “我叫塔納。”於是他笑了起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