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三國幼麟傳 >第382章 爲何不拜?
    孟琰對於兩邊的兵士恍若未見,徑直大步走到孟獲跟前,厲聲道:“朱提孟氏家主孟琰在此,旁支孟獲,見了爲何不拜?”

    孟獲聞言,頓時一愣。

    他一心等着孟琰說出勸降之詞,好讓衛士擒下,先挫一挫漢人威風,不想來人出乎意料,竟然問了這麼一句。

    雲南孟氏雖然開枝散葉日久,但追溯源頭,確實是是朱提孟氏旁支,此事衆所周知,無可辯駁。

    孟獲拜也不是,不拜也不是,他沉思半晌,終於嗆道:“今日先談公事,再論私誼!”

    “也好!”孟琰面色一沉,駢指一指四周,喝道:“既談公事,爲何陳兵帳內?這便是你孟獲大王待客之道?”

    孟獲又是一愣,自覺理虧,老臉一紅,只得擺了擺手,示意衛士退下。

    待到衛士們魚貫而出後,孟獲囂張氣焰已經大減,孟琰這才大喇喇坐下,森然道:

    “孟獲,朝廷發兵攻打叛賊雍闓,對永昌、雲南諸夷從未有討伐之舉,你爲何領兵東來,助紂爲虐?”

    “等等,等等,應該是我來責問他,怎麼變成他來詰問我了?”孟獲此刻腦中已經迷糊一片。

    但從事實上看,確實是夷人越境引戰,孟琰說得並沒有錯。

    孟獲只得在再次沉思半晌後,強行解釋道:

    “雍闓派人傳信,說你們漢人官府要各部在半個月之內進獻全身的都算是黑毛的黑狗三百頭,瑪腦三鬥,三丈長的斫木三千根,否則便將剿滅各部。我此番東來,就是爲了反抗官府暴政!”

    他似乎覺得倉促想起的說辭有理有據,言後將頭顱高高揚起,強調道:

    “對,我等就是來反抗官府暴政的,看你還能如何解釋,若沒個說法,我便要將你逐出營帳,明日整兵再戰!”

    “哈哈哈哈……”哪知孟琰聞言大笑:“此事是雍闓編造出來的謠言,爲的是拉攏無知部落響應他造反,官府早已出面闢謠,叟人、濮人皆可爲證。想你堂堂孟獲,名滿南中,竟然也能信了這等無稽之談?”

    “呃……”孟獲再一次語塞。

    說信了吧,那就是自承自己名不副實,若說不信,那就師出無名,坐實了侵犯漢人領地的罪名。他無奈之下,只得搜腸刮肚,再尋說辭。

    孟琰見他氣勢消亡殆盡,忽得靠近,低聲道:“孟獲,此處沒有外人,我忝爲孟氏家主,喊你一聲兄弟,有一句肺腑之言,望你細聽……”

    孟獲皺了皺眉頭,併爲反對。

    孟琰凝神道:“你萬餘族人的生死盡在官軍手中,他們在家中都是丈夫、父親、兒子,一人身死,滿戶皆悲。無論你因何緣由發兵益州,此番大勢已去,總該多多考慮他們的安危,不然若因一己之好惡,斷送了他們的性命,就算你僥倖逃得一命,又有何面目去見族中父老?”

    此言一出,孟獲如遭電擊,頓在原地。

    兵敗身死,這是成王敗寇的事情,族人不會怪罪,但如果有救回族人的機會,卻因自己的憤怒,將之一手葬送,那就是另外一番說法了。

    沉吟半晌,面上慢慢現出意動之色。

    孟琰趁熱寬慰道:“方纔祝融夫人當與你說起官府善待俘虜一事。你可知官府若要剿滅爾等,這些俘虜或殺或賣,也就一了百了,爲何還要徒勞心力救治?實是視爾等爲子民,不願做那親者痛、仇者快之事。”

    聽到這裏,孟獲終於嘆了口氣,緩緩低下頭顱:

    “我已鑄成大錯,誰知漢人官府今日是不是迫於形勢,暫時容下我族,難保日後不來清算。”

    孟琰情知對方能說出這番話,勸降之策已經奏效,當下深吸一口氣,繼續道:

    “你也知我朱提孟氏的勢力,絲毫不在雍闓之下,今日爲何甘願服從官府?實因官軍主將乃是平南將軍姜維之故。他在荊州救出關羽,助破孫權,於雍涼擊敗曹真虎豹騎,打服羌氐胡人,實乃天下間第一等一的名將,你輸在他手,並不冤枉。何況,此人宅心仁厚,人以誠待他,他必竭力回報。你可知他主政朱提期間,我孟氏歸順大漢,即分得三成礦產,從此世世代代,衣食無憂。爲兄此來,正是奉了平南將軍之名,欲化兩家之干戈爲玉帛。你若不從,他必領兵徹底剿滅你族,你若若從之,則世代共享太平。此事爲兄可以作保,如何決斷,你自一言而決!”

    孟獲細細聽到這裏,心中已有了決斷——有孟琰這樣的大豪族家主作保,那麼官府招降的誠意自然不用懷疑了。

    他正待張嘴應下,忽得想到一事,旋即頓住。

    身爲一方霸主,須懂裝腔作勢,即便要降,也得做足姿態,漢人邀請大賢出山,還講個三顧三請呢,此時若馬上應下,倒顯得像怕了官軍一樣。

    孟獲念及此處,抱拳道:“兄長好意,孟獲知道了。只是此事重大,我還需好生思量,還請兄長稍作等待,三日之內,必有答覆。”

    孟琰聽他改口叫自己爲“兄長”,情知他的心思,心中暗喜,卻也不當麪點破,只笑道:

    “如此甚好,便以三日爲限。爲兄在你營中住下,自爲人質,這幾日官軍不會來攻,你儘可好好思慮。”

    孟獲點了點頭,擡手叫侍從叫來酒菜招待,態度已經親近許多。

    ******

    卻說孟獲大營由雍闓所建,糧草也由滇池城供應,營帳內外的一舉一動都在雍闓掌握之中。

    祝融與孟琰入營的消息,轉瞬就傳到了雍闓的耳中。

    漢軍勸降的消息令他心驚膽戰,暴跳如雷,再難冷靜。

    他喊來雍仁,森然道:“你且修書一封給孟獲,叫他連夜將孟琰押送到城裏。否則,明日起我便停止供應糧草……哼,望他好自爲之!”

    ******

    信件被連夜送到孟獲手中時,他正與孟琰喝得面紅耳赤,興致甚高。反正投降的主意已定,孟獲心病盡去,“兄長兄長”叫個沒停。

    待他看完手中信件,只覺氣沖天靈,出離憤怒,他狠狠一拍案几,將案上碗碟震得七零八落。

    “好一個雍闓!不僅暗中監視於我,還試圖威脅我爲他做事!哼,視我爲走狗嗎?”

    一不做,二不休,孟獲提刀一把將雍闓信使砍成兩段,轉身對着孟琰,斬釘截鐵道:

    “兄長,雍闓這廝欺人太甚。我看不必考慮了,今夜就隨了兄長投靠平南將軍!”

    “早該如此!”孟琰大喜過望,道:“快快通知將士,連夜隨爲兄回谷昌拜見平南將軍。實不相瞞,將軍早在城外十里埋伏好接應的兵馬,雍闓膽敢來追擊,必教他死無葬身之地!”

    後顧無憂,孟獲當下出帳召集全軍,宣佈了投降官府的命令。

    臨走前,他面色複雜,點起一支火把,倏忽丟在營帳之上。

    北風強勁,不過一會兒的功夫,營地內外火光四起,成爲一片火海。

    火光映在孟獲厭惡的臉上,滿是猙獰。

    他目視滇池城方向,忽然靈智大開,終於找到了真正的兇手惡徒。

    “是了,都是雍闓這廝挑唆,害我軍淪落至此……雍闓啊,你且在城中等着,不將你碎屍萬段,我孟獲誓不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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