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三國幼麟傳 >第381章 勸降的人選
    又過得幾日,孟琰領兵自朱提押送糧草而至,入帳覆命。

    姜維甫一見到他,雙目倏忽便是一亮。

    時孟琰所在的孟氏南中經營數百年,勢力根深蒂固,名聲卓著,真要論起來,孟獲只是朱提孟氏的一個分支,見了他還得客客氣氣喊上一聲“家主”。

    且孟琰本人並未直接參與拖磨山之戰,料孟獲再恨,也不會恨到他的頭上,斷不會做出魚死網破之舉。

    細細思來,這不正是最適合的勸降人選麼?

    寒暄幾句,姜維旁敲側擊道:“孟琰兄,聽聞百年前貴氏有一分支脫離朱提,散入永昌、雲南,不知可有此事?”

    孟琰頷首道:“確有此事。此支在永昌、雲南繁衍百年,頗得夷漢人心,當今族長,正乃來犯之孟獲是也。”

    其實早在交接軍糧時,孟琰就已從霍弋處得知平南將軍有心勸降孟獲,只是苦於未得合適人選。

    他自忖自加入朝廷以來,隻立了微末的功勞,眼見官軍攻勢如潮,南中光復在即,參戰之人莫不都立了大功,若戰事結束,將來哪裏還會有這般立功的機會?

    對於姜維之問,孟琰聞其弦,便知其意,他立功心切,當下毫不猶疑拜下抱拳道:“稟報將軍,孟獲與琰偶有書信往來,神交已久,琰願孤身前往,勸降孟獲!”

    姜維大喜道:“某正苦於勸降人選,孟琰兄今來,豈非天意?”

    他走下案几,將孟琰扶起,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遞於,笑道:“勸降一事,某已做了十分鋪墊。我軍待夷人俘虜甚厚,不僅救治其傷員,還向其宣揚朝廷國策,祝融、朵思等夷首均有悔意。孟琰兄可持此信至拖磨山大營尋找馬謖馬府君,請他放了祝融,與你同行,料來能增此行數成把握。”

    孟琰心中火熱,接過信件,正色道:“必不負將軍重託!”

    當下轉身離帳,一人一馬,直奔拖磨山。

    ******

    距離滇池城下兩三裏外,雍闓派人粗粗搭建起一座簡陋營地,每日送上美酒佳餚。夷軍由是得以暫喘口氣,舔舐傷口。

    等到軍容勉強恢復,孟獲解救妻子族人之心日益旺盛。他幾次三番邀請雍闓出兵共擊漢軍,卻只得了雍闓“耐心等候,擇機出擊”的不痛不癢回覆。

    再是愚笨之人,也當能覷出滇池城的推脫之意了。

    孟獲越是等候,內心越是焦慮,最終變得寒冷一片。營帳雖能遮風擋雨,篝火雖能取暖,卻驅散不走他心中陰霾。他思念愛妻,又兼復仇無望,歸家無門,只能通宵達旦飲酒求醉,渾渾噩噩,整日裏沒個正行。

    孟優心憂,勸過兩次,換來一頓暴打後,再不敢勸,只得放任不管。

    夷軍見主將消沉至此,人心頓散,每夜都有不少人趁着夜色逃離。孟獲只當視而不見,不聞不問。

    至此,夷軍上下死氣沉沉,再無軍心可言。

    這一夜,孟獲飲完第二壇酒,伏於毯上,口中喃喃呼喊愛妻名字,正欲睡去。孟優倏忽掀簾入內,帶起一陣刺骨涼風。

    “大王!祝融夫人回來啦。”

    緊接着,響起祝融急切的呼喚:“大王可安好麼?”

    這一聲呼喚如同天籟,激得半夢半醒的孟獲一陣激靈。

    “夫人?”

    他一骨碌從毯子上坐起,揉了揉惺忪睡眼,正見一個着豹皮白羽、古銅膚色、體態健碩的身影,不是日思夜想的愛妻祝融是誰?

    孟獲又驚又喜,踉蹌着撲向來人,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哭喊道:“祝融啊祝融,天可憐見,你的亡魂終於肯來見我啦。”

    此時湊的近了,祝融方纔見到不過短短半個月,昔日雄霸一方的豪傑已然形如枯槁,酒氣沖天,不免甚是心疼,但聽他說出“亡魂”這般話,情知他以爲自己已經身死,又覺好氣。

    又是心疼,又覺生氣,祝融反手抱住丈夫,夫婦兩人皆情緒萬千,抱頭痛哭起來。

    哭了好一陣,孟獲的酒氣也散了大半,他忽覺懷中之人溫熱如常,不由愕然擡頭,詫異道:“夫人,你還活着?”

    祝融抹去淚痕,沒好氣地回道:“大王是盼着我死了麼!”拳頭朝着孟獲胸口狠狠捶下。

    “呃……”孟獲喫痛,突然反應過來,眼前之人分明是活,他的夫人果真沒有死啊!

    如同大夏天裏喝下一口冰涼透心的井水,孟獲通體暢快莫名,抱着祝融轉了一圈後,急問道:“夫人快說說,你是如何從漢軍手裏逃出來的?”

    “逃?我是被漢人放回來的。”祝融白了他一眼,當下一五一十,將期間發生的事情細細說了一遍。

    原來那日夷兵兵敗被虜,皆被收繳了兵器甲冑,他們滿以爲死期將至,哪知漢人卻派了看護營的醫者來救治傷者,衣食供應,並無所缺,重傷如董荼那、阿會喃等,皆被救回一條命來。

    他們從未想過有此待遇,皆惴惴不安時,一位叫馬謖的漢人官員,據說是越巂郡太守現身,親自向幾位首領解釋,雲朝廷大軍南下,是爲了討伐不臣雍闓,絕非爲了吞併當地土著的土地,拖磨山大戰,實是夷人自尋死路。

    夷人們自是不服,紛紛出言反駁。

    馬謖卻凜然不懼,舌戰羣夷。他口才無礙,半是辯駁,半是規勸,連喝帶問,竟將夷人辯得面紅耳赤,啞口無言。

    日日說,夜夜念,夷人們終於被他說服,漸漸生出“果然錯在我方,不在漢人”之覺。

    孟獲聽到這裏,頗有些不以爲然。

    手下人可能不知道東進益州的原因,他卻是門清的很——此行就是立威斂財來的,根本不是表面上說的,是爲了抵抗漢人官府暴政。

    只聽祝融繼續道:“漢人除了拘束我們,待我們很好。直到昨天,來了一個使者人,說要帶我回來,一道說服大王投靠官府。”

    孟獲拍腿大叫道:“我就知道漢人沒安什麼好心,他們厚待俘虜,果然是爲了勸降我。那使者現在哪裏?讓我會一會他!”

    祝融攔住道:“是戰是降,自然由大王決定。但使者是有名的孟琰,於公於私,大王不可傷了此人。”

    終究是人的命,樹的影,孟獲聽到“孟琰”之名,頓時收了幾分狂妄,只含糊道:“原來是他來了……夫人且先下去休息,容我聽聽孟琰有什麼說的,到時再做處置。”

    “大王務必小心。”

    等到祝融離去,孟獲召來親衛勇士,皆全副武裝,列於帳中,這纔派人將漢人使者傳入。

    及至孟琰進得帳中,但見帳內甲兵陳橫,刀光耀目,殺氣畢露,孟獲穿戴整齊,高坐於一塊虎皮毯上,正作冷眼觀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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