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平關。
諸葛亮與馬謖細細清點了一番西路軍主力之集結情況。
西路軍爲北伐偏師,因諸葛亮平日不掌軍,故西路軍之構建,除了原有的武都馬岱一營兵將,其餘都由劉備中軍撥付,合計徵發大軍一萬五千人。
截止此時,除原有的馬岱突騎營一千人做爲先鋒活躍於武都、天水交界之處外,益州累計實到步卒一萬一千人,各部分別由高翔、陽羣、閻芝、白壽、鄧銅、馬玉、劉郃、丁立、張休、李盛諸將統領。
尚未抵達的還有三千人,原是姜維南征時的無當飛軍。
而無當飛軍之姍姍遲來,倒非紀律不佳,實在是北伐之舉事出突然,這支隊伍方纔經歷連番大戰,將士們皆處於放假、休整之狀態,重新集結尚需時日,故速度遠不如益州中軍。
按照馬謖的推算,無當飛軍最快最快也要在十日之後才能抵達漢中。
軍情如火,分秒必爭,諸葛亮不再等待,下令大軍開拔,直指祁山。
行軍途中,馬謖作爲參軍,私下偶有抱怨:
“陛下對西路軍着實怠慢了些,盡發派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將,卻不派下一員虎將坐鎮。”
對此牢騷,諸葛亮一笑置之,解釋道:
“曹魏在關中勢力深厚,兵精城堅,孰難攻克,須留足主力在東路。比起東軍一路攻城拔寨,我西軍攻略,重在安撫,萬餘兵馬足以。”
話雖如此,他也十分重視本次獨領一軍的機會,於實踐中施展統兵之道。
相應地,各部武將發現,不同於平時各部自行其是,諸葛亮對大軍之偵查、行進、扎住,甚至兵糧配給,皆有十分細緻之指令,絕無一絲多餘,各部只需遵照執行,便能簡單高效地完成任務。
見狀,諸將也就鬆下一口氣,開始對丞相聽之信之,大軍一邊集結,一邊行軍,一邊整合,漸漸有了如臂使指之態。
大軍轔轔而行,不過一日一也,即以抵達武都下辯城郊。
正要安營紮寨,忽有飛騎來報:
“報——三十里外,出現無當飛軍蹤影,主將正飛奔趕來參見!”
時諸葛亮與馬謖正在研究次日的行軍安排,馬謖驚奇道:
“怎麼來得這麼快?”
這比他預計的速度還快上十日,堪稱不可思議。
諸葛亮一振衣衫,頷首道:“速請來見。”
不多時,兩匹快馬如風馳電掣抵達營地,一壯一瘦,兩員年輕將領甲冑齊備,翻身下拜。
“末將張嶷,參見丞相!”
“末將王平,參……參見!”
來將正是無當飛軍新任統領張嶷與王平。
關於王平出現在無當飛軍中,卻有一番緣由。
原來無當飛軍說是一軍,實則有兩部,一部是姜維南下平叛時親自在成都徵發、訓練的無當軍,由益州良家子組成;另一部是平滅高定後,以夷人精銳爲班底組建,後陸續加入叟、濮、蠻各族勇壯而成的飛軍。
卻說姜維被褫奪官職以來,張嶷因功被舉爲無當飛軍統領,與此同時,因無當軍南下吸納了夷蠻勇壯後,規模擴大一倍不止,亟需一名熟悉夷蠻之將統領飛軍。
霍弋、馬忠本是十分合適的人選,但此時兩人被留在南中任職,倉促難以成行。
在此情形下,劉備慧眼識珠,認爲小將王平在夷陵之戰中表現優異,爲人忠勇而嚴整,又是賨人出身,足以統御邊民勇壯,便大膽提拔其爲飛軍統領。
故無當飛軍兩部,無當軍大抵由張嶷統帥,飛軍則由王平爲主。
諸葛亮笑着將兩人扶起,問道:“伯岐、子均,汝二部何其快也?”
王平口有結巴,不善言辭,便由張嶷回答道:
“自接軍令以來,我等趕赴各鄉各集召集軍伍,一刻也不敢耽誤,待到隊伍齊整,便連夜開拔,無當飛軍善於山道奔走,每日行軍百五十餘里,緊趕慢趕,總算沒有誤時辰。”
諸葛亮面上已經露出讚許的神色,頷首問道:
“來了多少兵馬?”
張嶷不假思索答道:
“無當軍滿額三千,實到三千,飛軍受召千五,實到……額……實到三千,合計六千人。”
“什麼?”
馬謖驚得跳了起來:
“南中距此,萬里之遙,某本想着夷人受召千五,能來一千已是極好,怎得還遠超千五之數?”
張嶷見是熟人馬謖,先行了個禮,解釋道:
“不敢有瞞,昔日平南將軍厚待飛軍,戰時多有賞賜,飛軍將士返回家中,身有官職,手捧財貨,皆揚眉吐氣,故南中夷民家家戶戶以參軍入伍爲榮,對於官府徵召,皆踊躍報名,末將聽聞,哪家男子若未得通過選拔,回鄉後反要被族人譏笑。”
“原是如此。”
諸葛亮搖扇大笑,回首對馬謖道:
“幼常嘗誇讚伯約治軍嚴明,甚得軍心,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馬謖自也暗喜不已,心道,姜維親自調教的精銳及時趕至,西征勝算當可大大增加。
諸葛亮頓了一頓,轉身對張嶷、王平二人道:
“兩位遠道辛苦,還請速速統兵匯入軍中,今夜軍議,兩位也請一併參贊。”
“得令!”
張嶷、王平齊齊抱拳,正待迴轉。
倏忽又有一騎,載着一名文士飛奔而至,遙遙傳來呼喊:
“丞相,龐宏特來參見!”
不多時,一名年輕文士翻身下馬,大禮參拜,正是平羌中獻計迫使曹真引兵西返,進而受功爲武都郡主簿的龐統之子——龐宏是也。
諸葛亮見是故人之後,親自將其扶起,仔細打量了一番,笑道:
“原是巨師來也,本欲於今晚請你商討武都糧草事宜,不想你竟先來一步。”
龐宏卻不及寒暄,從懷中掏出一張便箋,急切道:
“啓稟丞相,昨夜武都得飛鴿傳書,天水義士已然奪取冀城四門,虜獲太守馬遵!馬岱將軍接信後,已連夜趕赴接管城池,宏知丞相大軍將於今日抵達下辯,特在此恭候報知!”
龐宏此言頓如石入平湖,一時激起千層浪。
西路軍各部,大抵都知道,天水義士是姜維之代號,因他身份敏感,故私下給他取了這麼個名號。
原以爲姜維先行奔赴天水,是爲了打探情報,順道策反幾位關鍵人物,不想輕輕鬆鬆,竟然就將天水郡治冀城給奪了下來!
“兵不血刃,而奪人郡城,我西路軍首開得勝,恭喜丞相,賀喜丞相!”
“這確像是幼麟行事之風啊!”
“也只有伯約這等土生土長的天水人士,才能完成如此壯舉啊!”
在場諸人,都與姜維交情深契,經歷了初時的震驚,終變得心懷暢慰,開始相互恭賀起來。
此時之諸葛亮面上古井不波,心中已然波瀾萬丈。
諸人還在沉浸在奪城的喜悅之中,他已算到奪城之後,西路大軍接下來的舉措。
“事出突然,隴西諸郡未必得知消息,如此,我軍可以冀城爲據,朝夕之間,卷席諸郡,只消奪得三五大城,定可吸引關中守軍,爲陛下北出中原,掃清障礙!”
頃刻之間,局勢頓明,諸葛亮已然有了決斷,當即下令:
“諸君,請各自回營造飯,飯後連夜開拔,儘快抵達天水。”
諸將早已求戰心切,聞言轟然領命,各自回營準備,更有甚者,恨不得即刻插翅,飛到天水冀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