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當軍短兵手左手依舊爲盾牌,右手卻已悄然換上了重二十餘斤、長僅尺餘的金瓜重錘,按照諸葛亮的說法,刀槍劍戟不足以破虎豹騎,唯有設計令其下馬,再以鈍器擊打,方能造成極大殺傷。
將士們面上俱戰意昂揚,摩拳擦掌,躍躍欲戰,張嶷情知軍心可用。
“短兵手趕赴中線,擊殺敵方下馬騎兵——決勝之機已到,只消我軍堅守上半個時辰——不,只消盞茶功夫,巨弩便能讓自詡天下無敵的虎豹騎知道什麼叫有來無回,將士們,隨我殺敵!”
“殺敵!”
此刻作爲生力軍,漢軍最後的預備隊,無當軍短兵手在主將親自引領下,猝然發力。
戰場最激烈處,王雙喘着大氣,領麾下僅存的五百餘虎騎衝至距離漢軍高臺不足十步處,虎騎將士皆知,每進一步,反敗爲勝的機會便增大一份,故人人求死,個個奮戰。
可是很快,他們就遇到了真正的對手。
漢軍長槍之下,忽然冒出數百同樣裝備精良的短兵手,他們身着魚鱗甲,一手盾,一手金瓜錘,矮着身子突入魏陣貼身肉搏。
短兵手同樣三人一陣,以盾格擋,以錘擊打,錘子雖然不鋒利,但每一擊均有風雷之力,每每擊在虎騎鐵甲之上,均讓虎騎如遭雷擊,或口吐鮮血,或肋骨翻折,虎騎豬突之勢竟然就此被生生頓住,轉瞬之間,漢軍短兵手便已補齊漢軍薄弱的中線防陣。
時魏虎騎將士下馬之時,已然丟了長長的馬槊,只用長劍殺敵,長劍被對方盾牌阻擋,又要防備漢軍槍林,肉搏戰已經出於下風。
王雙兀自奮戰不息,但耳邊不住傳來袍澤的悶叫身,用餘光依稀可見,身邊的將士越戰越少,盞茶之後,身邊竟然再無一人,自身亦被漢軍長槍短兵包團團圍住。
人員如此密集推搡,他縱然一身武勇,十亭中也難發揮出一亭。
不知哪來的飛來一擊重錘,擊在他腦上頭盔之上,王雙只覺腦海一片模糊,嗡嗡作響。
“可惡!”
他的眼中飄出無數星星,不覺胸口又中一錘,再難堅持,就此委頓在地,被從四方撲來的漢軍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無當軍的突然出現,令魏騎直取漢軍高臺的戰術徹底失敗。
而在巨弩不間斷的攻擊下,魏軍虎豹簡直有如紙糊一樣,數不清的將士如風吹麥浪一般伏地倒下,不親眼目睹,永遠難以想像那種強弩的威力。
漢軍弩車,居高臨下,擋者披靡,威勢無雙,慘絕人寰。
魏騎密集,便是想要躲閃,也是不能!他們面對的攻勢有如天雷地火,天崩的裂,絕非區區甲冑可以抗衡。
局勢已經呈現出一邊倒的傾向。
張郃面色慘白,心如血滴,終於有了決斷。
“好一個諸葛亮……某中你示弱之計,號令騎兵下馬,不僅丟了衝陣之威,機動轉圜亦舍了大敗,以致今日之敗……爲今之計,唯有退兵,收攏精銳,固守長安,以待關東援軍了。”
“叮叮叮叮——”
魏軍陣中終於傳出鳴金收兵的命令。
魏騎如聆天音,顧不得棄甲曳兵,顧不得倒地袍澤,紛紛掉頭後轉,彷彿身後的是無間煉獄,便是看也不願看上片刻。
漢陣後方,早已急不可耐的馬岱朝着衣袂飄飄的諸葛亮的諸葛亮單膝跪下,請戰道:
“請丞相准許末將下場殲敵!”
諸葛亮頷首:“好,着你下場驅散兩翼魏騎。”
馬岱跪下不起,咬牙道:“請准許末將直取魏軍本陣,不生擒張郃,末將提頭來見!”
諸葛亮搖頭道:“正所謂窮寇莫追,張郃本陣未動,尚有一戰之力,你只要將魏軍驅散出街亭,便算大功一件!”
馬岱急道:“那張郃那廝……”
諸葛亮目光堅毅,凜然道:“張郃之事吾自有計算,你只須依令行事,萬萬不可自作主張。”
見主帥如此篤定,馬岱只得抱拳道:“尊命!”
不多時,漢軍突騎在馬岱和楊千萬統領下,兵分兩路,追擊瘋狂後撤的魏騎。
魏騎本已心膽俱裂,戰意全無,再遭突騎侵襲,崩意更盛,爲擇一條活路,竟然不管不顧,將中路下馬的虎豹騎將士踩踏了大半。
馬岱一路追殺驅趕,直至魏軍陣前,遇見張郃親自領了親衛斷後。
魏軍中有人勸他道:“將軍關係關中安危,此時應當先行退回長安纔是。”
張郃卻道:“漢軍多以步軍,若敢離開烏龜陣追擊我軍,豈非正合我意?”
畢竟是久經戰陣的名將,張郃衛隊陣法森嚴有度,左右兩方各留一個通道供潰兵通行,又頗爲令行禁止,潰兵若敢衝擊本陣,便手起槍落,示意不會手下容情。
一連殺了幾個不知好歹的潰兵,剩餘潰兵見此情狀,乖乖減下速度,繞到兩翼,退回陣中。
馬岱與張郃衛隊遙相對峙,見無懈可擊,便舉手頓住兵馬,運氣大聲挑釁道:“兀那張郃,敢與某西涼馬岱一絕雌雄否?”
張郃面色鐵青,不發一言,直到潰兵全部迴歸陣中,這才冷冷看了漢陣中那名年輕的武將一眼。
“全軍依次撤退,某爲你們斷後!”
得了主將的指令,魏軍潰兵彷彿一下子有了主心骨,慌亂之心大減,旋即找尋失聯的官長,隨後在張郃逐一指揮下,慢慢退出河谷。
漢軍主力步卒果然不曾來追趕,馬岱見無利可圖,又念着諸葛亮的吩咐,也退回戰場之中,漢騎四散奔走打掃補刀,漢陣中“萬勝”之聲山呼海響,衝破雲際、
夕陽西下,直到最後一部撤出,張郃這才長長嘆一口氣,下令斷後的衛隊撤退。
臨走之餘,他回首凝望漢軍指揮高臺,隱約看到了那道羽扇綸巾、凌空振衣的身影。
“屢番示弱於某,堅某決戰之心,又破天荒地將拒馬、大車、連弩、弩車、長槍短兵融於陣中,看來你算計某久矣……某以己短,攻你之長,輸在你手上,並不冤枉……今日蒙你以慘敗賜教,也算長了見識……如你能順利引兵一路殺到長安城下,某再與你一一分勝負,到時再看你還能有何手段!”
帶着一肚子憤懣與不甘,張郃果斷離去,身影漸漸消失於南山,時南山大火尚未燃盡,照得魏軍灰頭土臉,欲哭無淚,一時殘陽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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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明月高升,漢軍終於初步打掃完戰場,諸將齊聚主帥帳下,彙報戰果。
“報——此役殺傷敵軍四千,虜敵六千有餘,繳獲戰馬五千餘匹,輜重甲冑無數!”
“報——我軍傷亡三千有餘,亡者屍身已得收斂,救護營正在全力拯救傷者,所幸丞相準備周全,藥材食物齊備,約莫能救回大半。”
是役,經諸葛亮縝密盤算,漢軍以偏師步卒抵禦魏軍最強騎兵,人數又少於對方,能打出如此戰績,堪稱奇蹟,這是一場不折不扣、酣暢淋漓的大勝!
帳下諸將與有榮焉,紛紛起身恭賀。
馬岱心急,更是抱拳請命道:“末將願領突騎營,趁着夜色截殺張郃,請丞相准許!”
諸葛亮目中精光一閃而逝,輕搖羽扇,搖頭道:“不必,吾已佈下天羅地網,張郃插翅難飛。”
馬岱聞言退下,諸將又齊齊上前,請示下一步行動。
諸葛亮笑道:“張郃敗退,那便是將隴西諸郡拱手相讓了。這幾日諸位便隨吾回鎮天水,一一攻克尚未投降的縣城堡寨,一邊結好大戶,安置官吏,一邊推行均田令,招撫平民,吾要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將隴西諸郡,徹底重歸大漢治下!”
諸將已對諸葛亮心服口服,轟然領命,各自退下準備。
散帳後,諸葛亮走出主帳,只覺夜風凜冽,臉頰畔似有點點冰涼,原是天氣寒冷,開始飄起晶瑩的雪花。
他內心火熱,絲毫沒有寒意,將目光投往東南方向,那是張郃敗退的方向,也是東路大軍隱忍之所。
“張郃騎兵來去如風,吾八陣雖留不下他,但自有後手對付,不足爲懼……今我西路軍大獲全勝,待張郃授首,關中空虛,便該是陛下北出陳倉,襲取長安之時矣……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近期工事繁忙,應酬很多,身體也不佳,更新不穩定,會持續一段時間,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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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