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漸升，風開雲動，吹散晨間的濃濃霧靄，現出延綿密佈的鮮卑營帳。
從營帳到大河之畔，黑壓壓的鮮卑騎兵正漫山遍野，如烏雲般的集結行進，他們正在步根度與素利的帶領下，趕赴漢軍營地，逼迫漢軍野外決戰。
晨間泥土夾雪嵌冰，十分溼滑，饒是鮮卑勇士馬術精熟，自小在馬背上長大，此時也不得不小心控馬，生怕一不留神戰馬打滑，將他們甩下馬背。
此刻素利身上的皮襖沾滿被馬蹄踐起的泥濘，不免抱怨道：
“這裏的土地又溼又滑，小子們騎術得打去三分折扣，不利弓騎前後周旋啊。”
“我等鮮卑人在這裏顯不出本事，他漢人自然倍加困難。”
步根度冷道：
“我們人數是他們的五倍，漢人有句話叫‘以力破會，速戰速決’，不必糾結騎射，只要軻比能在正面拖住他們，我倆一左一右包抄，漢人定當不敵。”
素利點頭道：“那軻比能防備我們，要離開十里纔敢安下營帳，今日也不知他敢不敢來。”
步根度冷冷不答。
鮮卑騎隊繼續向前推進，不多時，左側萬馬奔騰，又有一支鮮卑騎隊如潮水般涌現，騎手操控戰馬，緩緩匯入大部。
素利高居馬背，觀望片刻，大喜道：“是軻比能來了！”
“他敢不來嗎？”
步根度冷哼一聲，召來一名遊騎，吩咐道：“你去軻比能那，請他先行，纏住漢人。”
素利原本擔心軻比能是否服從，眼睛盯着遊騎飛馳而去，不多時，原本與鮮卑本部大軍並肩而行的軻比能部猝然加速，漸漸馳遠。
他放下心來，仰天大笑道：“軻比能今日這般聽話，這傢伙終究還是服軟了啊！”
步根度也露出一絲輕鬆，笑道：“他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鮮卑聯軍一前一後，繼續南行十餘里，前鋒飛騎來報：
“漢人在五里外結陣，軻比能大人已經前往對峙，請兩位大人速速發兵增援。”
“果真！”
步根度聞言大喜過望，對着素利道：
“漢人倘若據營而守，我一時半刻確實沒甚手段，不想他們居然不自量力，意圖野戰！這豈非天意？”
素利附和道：“是啊，這下得來全不費功夫！”
步根度側身對着那遊騎，吩咐道：“你去告訴軻比能，不必跟漢人廢話，直截了當，突了便是！”
飛騎猶豫道：“我家大人說了，請兩位大人率軍先行靠近，我部一旦發動攻勢，兩位須得馬上左右包抄。”
軻比能的謹慎早在步根度的意料之中，他原也沒指望軻比能會獨自作戰，聞言冷哼道：
“真是個膽小鬼……也罷，全軍加速向前。”
在他命令下，大軍倏忽提速，大約走了三兩刻功夫，日頭漸漸升起，一片開闊平地悠然可見。
步根度身騎大馬，居高臨下，遙遙可見數裏之外，漢軍騎陣沉靜肅穆，早已列陣完畢，粗略觀察人數，大抵在五千左右，漢軍以北二里，軻比能部萬餘人馬凝神屏息，正嚴陣以待。
“大部已經到來，速讓你家大人打頭陣，一經交接，我等自會跟上。”
“是！”
飛騎不疑有他，應聲而去，待離開數百步遠，步根度突然高高舉手，示意放緩本部列陣的速度。
素利見狀會意，笑道：“妙啊，先讓軻比能纏住漢人，幹上一仗！等他們拼殺得差不多，我們正好可以撿漏。”
隨着聯軍到來，飛騎入陣，傳達命令，軻比能部旋即動靜大響，騎士們催動坐騎，緩緩向漢軍方向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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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軻比能動了！”
漢軍本陣，姜維目光如隼，面沉如水，對着徐庶、馬岱二人道：
“一會兒某領着一千甲騎具裝先行迎擊，倘若軻比能按約退散，則我部將直衝鮮卑大纛，請兩位做好接應。”
邊上的韓德聞言，摩拳擦掌道：“好啊，正要與鮮卑人扳一扳手腕，看是我老韓粗，還是他鮮卑人硬！”
馬岱卻面有憂色，看了徐庶一眼，低聲道：
“非是馬某不信元直先生，但那軻比能總歸是異族，其心未必可信，倘若他不按約退散，而是徑直進攻，又當如何？”
姜維面不改色，森然道：
“他若敢正面迎擊，某也不會改變既定戰法，便讓他嚐嚐甲騎具裝的厲害！”
頓了一頓，又道：“真到那時，步根度、素利二人必率本部左右包抄，屆時，請元直先生將兩千隴西將士一分二，分頭截住左右鮮卑，馬兄突騎營人輕馬快，可領本部繞後，自西向東，逐一背擊鮮卑三部，則此戰可定。”
這是姜維在考慮了最不利因素的情況下，應對鮮卑人包抄戰術的繞後戰術，即先以少數兵力，吸引敵方全部攻勢，集中優勢兵力，大範圍繞後背刺。漢軍雖然人少，但他自信憑藉鎧甲精良，足以堅持到馬岱完成繞後背擊。
這種戰術在後世的日本戰國時代還有一個響亮名號，叫啄木鳥戰法。
見姜維考慮周全，馬岱自無異議，緩緩頷首，不再發言。
徐庶這時驀然道：“料敵從寬，固然應當，但軻比能此時此刻，除了按約退散，臨陣反戈，再沒有第二條路……倘若一切照舊，我與馬岱將軍按兵不動，監控軻比能，等他掉頭反擊，再逐一發派兵力，摧毀鮮卑各部。”
“好，希望那軻比能識時務，一切順利，那麼臨陣指揮一事，便有勞先生，某自去也！”
姜維拱手行了一禮，催動戰馬，向前驅馳。
“韓兄弟，領部跟上！”
韓德聞戰心喜，高聲吆喝，催動指揮本部千餘甲騎具裝緊緊跟上，戰馬瀟瀟，載着全副武裝的騎手轔轔而動，靜謐的戰場之上佈滿馬蹄聲與鎧甲摩擦之聲。
姜維與軻比能兩部緩緩向前，不覺只剩二里路，已是適宜加速衝鋒的距離。
兩方將士開始刷刷抽取兵器，凝神屏息，靜候主帥命令，隨時準備衝刺。
戰場之上劍拔弩張，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