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三國幼麟傳 >第319章 章武元年
    早在漢靈帝熹平五年(公元176年),譙縣上空曾出現一條黃龍。

    時任光祿大夫的橋玄問太史令單揚說:“這是何吉兆?”

    單揚答道:“以後必有稱王的人在這裏誕生,不到五十年,還會有黃龍出現,天象經常和人事相應,這就是天人感應。”

    這一番對話被內侍黃門殷登默默了記下來。

    四十五年後延康元年(即建安二十五年)三月,黃龍再一次在譙縣出現。

    時橋玄、單揚二人皆已作古,只剩殷登尚還健在。他聽到這個消息時說:“單揚的話,現在果然應驗了。”

    延康元年(公元220年)冬十月,曹丕弒君篡位,改朝換代,改元黃初。

    不過兩個月的功夫,黃龍現世和曹丕篡位的消息,如長了翅膀一般,轉瞬傳遍益州大地。

    對此,痛心疾首者有之,歡欣鼓舞者有之,等着看笑話的亦有之……但幾乎所有益州軍民都在觀望,漢中王會如何應對——

    畢竟兩個月來,漢中王身體抱恙,又要替大行皇帝守喪,可謂深居簡出,大小事務幾乎全部交託給心腹重臣處置。

    特別是新年伊始,對於年號的選擇在這一時刻顯得尤其敏感——

    益州世家、百姓紛紛猜測,建安二十五年過完之後,還會有建安二十六年嗎?

    漢帝劉協已亡,無論是建安年號,還是延康年號,顯然已經不能用了。

    很多人都在想,漢帝已逝,荊州也已失去,漢中王還爭什麼爭?莫非他還想着憑藉區區益州之地,擊敗坐擁中原、河北、關隴的大魏?

    不少人都在猜測,甚至期盼,漢中王能順應天命,改用黃初年號;這種觀望的想法放到現實中,就化作種種懈怠、消極。

    譬如,年假過後,許多益州籍貫的官員繼續告假不歸;許多應收糧食稅賦延期了許久仍未上繳;更有不少應當服役的兵卒苦役未能及時到位……總之,新一年的朝堂民間問題頻發,殊不平靜。

    劉備的沉默沒有持續多久。

    年節過後十五日,也是百官歸來重新上值的當日,漢中王府一反常態,連發五道詔令。

    其一,往年積欠的糧賦必須按時上繳,違令者當責以重處;

    其二,督軍從事費詩言行不當,貶爲永昌郡從事;主簿雍茂屢教不改,頑固不化,判斬立決;

    其三,開放成都官營蜀錦工坊,准許百姓模仿新式綾織機之織造法;

    其四,開放武都榷場,准許天下百姓共同參與商榷事;

    其五,以漢中王之身份,代大漢改元爲章武元年。

    包括姜維在內的所有人都在細細思量,逐條揣摩。

    這第一道催科的詔令,主要還是針對世家大戶。

    大抵編戶齊民的自耕農屬於朝廷的基本盤面,收益於諸葛亮多年來的精心之力和嚴格執法,這羣人的糧賦勞役基本不會拖延太久。

    真正容易拖延、觀望的,乃是世家大戶這一部分。自古皇權不下鄉,朝廷對地方鄉野的掌控,主要依仗世家之支持:若世家支持力度大,則朝廷所獲糧賦、勞役翻番也非異事;若不支持,數量大減也屬平常。

    很顯然的是,曹丕篡位一事對蜀中世家的意志造成很大動搖,也導致了最近上繳糧賦之大爲減少。

    而眼下,朝廷已經開始籌備北伐,積欠一事,絕對是難以容忍的。

    那麼如何讓他們忌憚,從而乖乖聽話?且看第二道詔令——

    益州本土世家官員費詩、雍茂兩位官員因爲上書一事一貶一死;而身爲荊州籍貫的尚書令劉巴,卻只小罰了事。

    漢中王此舉,爲的就是殺雞儆猴,欲要用鋒利的刀刃震懾住這羣投機取巧之輩。

    緊接着,改元章武。

    章字通彰,意彰顯。章武者,意味着要施行武道,永不妥協,這武力所指的目標,除了篡漢者曹丕,自然也包括益州的投降派。其中警告之意,呼之欲出。

    同時,以王爵改元一事,也幾乎向外宣揚,漢中王登基爲帝,已是必然。

    這幾道詔令一道接着一道,向那羣持觀望態度、甚至持投降態度之人發出最鄭重之告誡:

    正所謂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

    天下縱使沒有劉協,還有我劉備劉玄德,漢室的大旗永遠也不會倒!

    至於綾織機技術外傳,開放榷場兩件事,大抵就是在拍了一個巴掌之後,再給兩個棗子懷柔一番的用意。

    懂行情的人心中早已瞭然:

    “漢中王這一番作爲,軟硬兼施,如當頭棒喝,識時務者應當能理解他們眼下之處境了,畢竟眼下的益州,漢中王爲雄主,爲刀俎,世家大戶爲魚肉,大是大非面前,絲毫沒有投機取巧的餘地……”

    朝局雖然動盪,但姜維的心情卻是格外舒暢,因爲在這一日,華佗的弟子樊阿由霍弋陪同,已經抵達成都。

    ******

    張飛府邸。

    風塵僕僕的樊阿顧不得休息,早已被領入張苞房中施診。姜維、霍弋二人便在堂外靜候,自有侍從端上茶水點心。

    霍弋似乎又渴又餓,將滿滿一盤子點心吃了個乾乾淨淨,還猛猛灌了一肚子茶水,這才長長吁了一口氣。

    姜維見狀,莞爾一笑,終於問起此行的情況。

    霍弋正色道:“小弟按照石先生信中所指方位尋找,沿途一切順遂,不多時便已找到,樊先生爲人樂善好施,聞知漢室忠臣有難,本意即刻趕赴蜀中施以援手,只是——”

    “樊先生當世名醫,大名已在東吳官府中備案。他的幾名子嗣憂心,倘若他這一去,許會爲家族帶來禍患。”

    “小弟爲打消他們的顧慮,便依照兄長所指,去江陵找到東吳大都督陸遜,表明來意後,還將兄長信件呈交於他。他看完信後即刻修書一封於當地官府,示意放行,還囑託不得降罪於樊先生家人。有了他的斡旋,樊先生這才憂慮盡去,隨我共歸蜀中。”

    “原來還有這些波折,紹先你卻是辛苦了……”姜維緩緩頷首,忽笑問道:”那陸遜便不曾說些什麼?”

    霍弋回道:“陸都督親將我等送至邊境,臨別之際忽然大笑,直說此事過後,再也不欠兄長人情了……”

    “倒也是個精明的傢伙!”姜維聞罷,無奈地搖了搖頭。

    霍弋想起一事,又道:“倒是還有一事……小弟在永安驛館還遇到了五溪蠻人的使者,說是要入蜀求見漢中王,請漢中王替他們主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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