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高懸。
這樣的夜晚無端便多了幾分悽清。
破軍傭兵團。
校武場。
此刻卻是一片燈火通明。嬉笑怒罵,划拳斗酒之聲此起披伏,好不熱鬧。
諾大的校武場已經擺滿了酒席,周圍一圈佈滿了火把。場中心是一大堆正在劈啪作響熊熊燃燒的篝火。
涼月,烈酒,一堆篝火,一羣真漢子。
組成了這麼一副令人嚮往的畫面。
漢子們一個個紅光滿面,情緒高漲,摔了酒碗,人手一個酒罈子熱火朝天的叫嚷着自己的熟人拼酒。
王破軍更是來者不拒,鯨吸牛飲,豪爽到一塌糊塗。
王破雲身有舊疾不能沾酒,這下可真真是要了這位爺的命。
別看他平時一襲白衣,俊儒秀雅,其實骨子裏和王破軍一樣,也是個嗜酒如命的傢伙。
偏偏這酒香還無孔不入,再加上場間熱烈不已的氣氛,勾的王某人是雙眼直冒綠光,不住的吞着口水。
最後不得已,嘆了一口氣,眸光黯淡着早早退出了酒席。
王凡把這一切都看了在眼裏。
雖然現在他可能還不懂得對於一個嗜酒如命的人來說美酒在前不能碰是一種什麼體會,但他只要知道,這一定很不好受就是了。
所以他尾隨跟在了王破雲身後。
王破雲去了後山。
喧囂漸遠,兩人一前一後,都沒有說話。
初秋的夜,風,有點涼了。
王破雲臉色蒼白,一襲白衣迎風而起,腰桿依舊挺得筆直。
銀輝漫灑,翠竹搖曳。
王破雲忽然道:“小凡,你有沒有怪過我們”
不待王凡說話,他輕嘆了口氣,自顧道:“當初若不是我和你父親自作主張,或許,現在的你早已聚靈成功也未可知。”
說罷,緩緩擡頭望向了那輪獨懸高天的銀月。
月光下,他傾長的身影看起來更加蕭索了幾分。
王凡沒有說話。
他不知道說些什麼。
這世上是沒有如果可言的,有的只是既定的事實,和那些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罷了。
只是,月光下那個有着幾分蕭索的身影,卻是讓得王凡鼻尖酸楚不已。
曾經白衣如畫,一人一劍,來去如風,何其瀟灑。
而今落得舊疾纏身,畏寒懼冷,再不復往日英氣。
“二叔,我並沒有怪過你們,畢竟你和父親狼口奪藥全是爲了我好,況且,若不是你那時拼死相護,侄兒早也就沒了性命。”王凡認真道。
王破雲靜默良久,輕嘆一聲,道:“話雖如此,只是心裏多少還是會有些不甘心罷。這些時日,你在後山做些什麼,我和你父親都是知道的。”
是啊,王凡每次偷跑至後山試圖重新開闢靈海,他和王破軍都是知道的,很多時候他都在想,自己要是不知道該多好。
靈海破碎,想再重新開闢修煉,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這點常識,在靈天大陸人盡皆知。
曾幾何時,王凡是他們所有人的驕傲和希望。
如今,這份驕傲卻毀在了他們自己手上。
是以,王凡每次去後山,他們的心都會跟着抽痛,想起王凡執着認真的模樣,他的心何嘗不是像針扎一般刺痛。
王凡越是努力想要重新修煉,他們越是感到悔恨。因爲他們很清楚,這是一條絕路。
可是卻又不忍心給王凡潑冷水,只得裝作不知道的樣子。
自己如果真的不知道該多好
這種誅心的折磨,遠比其他身體上的疼痛來的更加直接,更加煎熬。
只是這些,王凡是不知道的。
王破雲張了張口,想再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靜默的看着那輪孤獨的銀月,不再言語。
山風拂過,帶着絲絲涼意,吹的樹葉嘩嘩作響,兩個人各有心事,俱都沉默。
此時,忽聽王凡道:“二叔,我以後不會再試圖重新開闢靈海了。”
王破雲身子一震,一顆心卻忽的慢慢涼了下來。
他不知道此時自己是怎樣一種心緒。
小凡終於不再犯傻了,自己內心深處也不用再這般煎熬了。
他終於放棄了。
只是這一刻,爲什麼自己絲毫沒有任何解脫感,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悲慼
那種聞聽王凡放棄後的心情,竟是如此說不清道不明的空虛苦澀。
王破雲臉色更加蒼白,轉過身怔怔的凝視着王凡,內心翻江倒海。
王凡盯着王破雲的眼睛,一字字道:“二叔,我想走煉體之道。”
“煉體”
王破雲身子又是一震,忽然細微的顫抖了起來,怔了半晌,喃喃道。
一雙星眸突地猛然亮了起來。
那許是一種地獄天堂的感覺吧。
“對,煉體,二叔你可知關於這方面的東西”
王破雲內心翻騰不已,長吸了一口氣,好久才壓下心中的波動,微蹙着劍眉細細思索起關於這方面的消息。
半晌,王破雲輕咳了一聲,道:“關於這方面,我還真是知之不多。”
眼看王凡一張小臉露出失望之色,又急急道:“不過你父親去外面的世界闖蕩過一段時間,想來應該知道些。”
王凡精神一震,忙不迭道:“那還等什麼,我們現在就去問下我父親。”
王破雲示意王凡不用着急,正色道:“小凡,雖然我對煉體瞭解不多,但卻也知道,這條路不是難走那麼簡單。換句話講,就是說難如登天也不爲過,否則靈天大陸數萬年來也不會沒聽說過有人依此臻至巔峯。”
王破雲頓了頓,接着道:“當然,可能也有,但至少我沒聽說過。單我所知,煉體與我們修煉靈力最大的不同之處,也是最爲兇險之處,便是每每進階
都要經受天劫淬身的考驗。”
“嘶天劫”王凡着實驚了一跳,怪不得,怪不得沒聽說過有人煉體。
王破雲面色沉重,繼續道:“對,天劫天劫那是什麼東西,那是上天之威,大道之怒,渡劫之人動輒都有灰飛煙滅,身死道消之厄”
“相比於吸納天地能量,聚集靈力來說,着實太過艱險,以至於煉體一道在大陸上幾乎斷了傳承,最近這幾千年來都沒聽說過有哪個宗門走的是煉體一道。”
“所以,你也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也別想着自己摸索,沒有法門亂來的話,搞不好哪天莫名其妙被劈死可就太不划算了”
王凡咧了咧嘴,小聲嘟噥道:“有那麼誇張嗎”
“就是這麼誇張,我警告你,千萬別想着胡來”王破雲劍眉一豎,及其認真的告誡王凡。
王凡肩頭一聳,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眼睛放光的迫切道:“哎呀快走吧老叔,我都恨不得立刻飛回去問我老爹了。”
說罷拉起王破雲就朝山下行去,王破雲無奈的搖了搖頭,照後腦勺給了王凡一巴掌,笑罵道:“小兔崽子”
二人也不再廢話,就往山下走去。
王破雲相比於來時的心情,那可真是天上地下,就如同放下了一塊沉重的心理包袱。
天堂或地獄,唯一念而已。
雖然心裏明知道找到煉體法門無異於大海撈針,但總歸是多了一絲希望。
有希望永遠是一件好事。
這樣一來,哎你看,這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就連呼吸都感覺順暢了不少。
果然,這心病還須得藥醫啊。
其實也無怪王破雲之前沒想到過煉體一道,一來,大陸上數萬年來都是以修煉天地靈力爲正統。
二來,煉體之道也着實斷了傳承,足足銷聲匿跡了數萬年之久。
他們都不知道的是,在那無盡遙遠的過去,煉體一道纔是整個大陸的主宰者,煉體被視爲正統,繁榮鼎盛到了極點。
斗轉星移,滄海桑田,曾經無比昌盛的煉體之道在新的修煉之法出來後,逐漸被人們捨棄,漸漸的沒落,直至如今,都沒幾個人知道了。
時過境遷,不得不讓人感慨唏噓。
山路蜿蜒,王凡一馬當先,王破雲心中大爲輕鬆,是以也不着急,優哉遊哉的跟在後面。
這可把王凡給急的火燒屁股,小眼神幽怨無比的看着一步三搖的王破雲,不住的唉聲嘆氣。
終於到了半山腰,一直慢悠悠的王破雲忽的止住了腳步,眼睛盯着青木鎮的方向,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王凡一滯,順勢望了過去,能很清楚的看到自家傭兵團校武場火把圍成的火圈,和中心處的篝火。
除了這些,還能看到街道上多出來了幾條火把長龍,正快速往着破軍傭兵團行進。
二人對視了一眼,皆是想到了同一個人。
“羅烈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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