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下葬,寧歡和沈時遠兩個人今天晚上守靈。
蘇婉晴走的消息,他們誰都沒有說。
靈堂安安靜靜的,就好像是蘇婉晴的院子一樣。
寧歡坐在小椅子上,看着靈堂上蘇婉晴的照片,那是蘇婉晴前幾年的照片。
她臉上帶着笑,面容祥和,一雙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寧歡能夠想起以前她看着自己的時候,也是這樣的。
外面還飄着雪,a市的這場雪已經下了四天了,不知道要下到什麼時候才停。
沈時遠坐在一旁,視線也不知道看着哪裏,誰都沒有說話,小廳裏面安靜得很。
這個晚上很難熬,但也不難熬。
第二天天沒有亮,法師就過來了。
沈時遠捧着骨灰盒,寧歡跟在他的身後。
人不多,總共就七八個。
墓地是沈時遠選的,是a市的另外一個墓園,離着沈東成下葬的墓園差了三十多公里。
寧歡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想起外婆走的那一天。
她找到沈時遠的手,緊緊地牽着。
雪下的不大,只是下得纏綿。
兩個人就這麼一直站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旁的沈時遠才偏頭看了她一眼:“走吧。”
他的聲音有點沉,還有點喑啞。
寧歡只是輕聲應了一下,跟着他一步步走出了墓園。
冬天的墓園有點蕭瑟,除了風雪的聲音,連個人影都少。
外面冷得很,可是兩個人都沒什麼知覺。
上了車,寧歡下意識地偏頭看了一眼後面,車子緩緩地開了起來。
一旁的沈時遠閉着眼,手搭在額頭的上面。
兩個人兩個晚上都沒有洗澡,回到別墅的時候,寧歡被沈時遠叫去洗澡。
她洗完澡出來,沈時遠正拿着蘇婉晴的信在牀上坐着。
寧歡擡腿走過去,從他身後抱住了他,“三少。”
“奶奶有話跟你說,你看看吧,我去洗澡。”
他微微推開她,起身走向浴室。那信被他放在牀上,寧歡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見他進了浴室,才伸手接過拿過那信紙:阿遠,見字如面。奶奶走了,去年十一月奶奶就知道自己沒多少日子了,看到你和
歡歡恩愛,奶奶很開心。奶奶沒什麼遺憾的,只希望你日後做什麼決定之前,都想一想歡歡,一個女人願意跟着你,她這一生都是在賭博。
這是寫給沈時遠的,蘇婉晴到了最後,想的都是她。下面的那一段,便是給她的了:歡歡,奶奶第一眼見到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阿遠他是個人,是人就會有缺點,希望歡歡看在奶奶的份上,以後阿遠做了錯事,歡歡可以原諒他。當然,奶奶並不希望你委屈自己。奶奶知道,委屈是一輩子的事情,如果他真的做了讓你受不了的錯事,你也不用勉強自己。租屋的儲物間裏是奶奶的嫁妝,可
惜奶奶這一輩子都嫁不出去。奶奶沒有女兒,只有歡歡你這麼一個兒媳婦,除了給你,也沒有誰了。歡歡,謝謝你,替奶奶陪着阿遠。阿遠、歡歡,奶奶走了,去看你們的爸媽,這麼多年了,我終於可以歇一歇了。你們不要難過,奶奶在這個世界上待了八十一年,苦喫過,甜也喫過,什麼都夠了。奶奶
落款是“奶奶”兩個字。
寧歡看完,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那麼好那麼好的一個老人啊,可是她卻不能安享晚年。
寧歡知道,癌症晚期的病人很痛苦,可是蘇婉晴卻什麼都沒有說。
她風淡雲輕的,彷彿什麼事都沒有,可她知道,她最後的那些日子,必定是很難受的。
正因爲這樣,她纔不想留在國內,不想讓他們難受。
沈時遠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景象:寧歡坐在牀上,視線怔怔地看着牀單,眼淚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他眉頭微微皺了一下,擡腿走過去,曲腿坐在牀上,擡手將人抱進了懷裏面:“哭什麼”
他說着,側身抽了紙巾,幫她擦着眼淚。
寧歡捉着他的衣領,“我忍不住,對不起。”
“有什麼對不起的,寶寶喜歡哭就哭,喜歡笑就笑,只是奶奶更喜歡看我們笑。”
“我知道的。”
她深深抽了口氣,逼着自己將眼淚逼了回去。
“我去給你倒杯水。”
沈時遠鬆了手,下牀給她倒水。
寧歡看着自己說上的信,又抽了口氣,然後將信重新疊好,放到信封裏面去。
沈時遠回來的時候,她將信遞給他:“三少,收好吧,這是奶奶給我們的。”
“嗯。”
他應了一聲,起身將信放到保險櫃裏面。
寧歡喝了半杯的溫水,自覺地挪到一旁,拉過被子蓋在身上。
兩夫妻的心情都不好,沈時遠的手伸過來的時候,她下意識就捉着他的手臂抱了過去。
房間裏面的燈被關了,陷入一片的黑暗裏面。
這三天,兩個人的睡眠時間都不過十個小時。
寧歡很快就睡着了,只是她睡得很不好,夢到許多和蘇婉晴有關的事情。
眼淚流下來,她睜開眼,發現天已經有些亮了。
沈時遠在一旁,還沒有醒。
寧歡擡手擦了一下眼角,側頭藉着微弱的光線看着他。
不過短短三天的時間,沈時遠的黑眼圈已經這麼重了,他的臉本來就是輪廓分明的,這些天來,如今看着,還要瘦削了一點。
寧歡微微挪了挪身體,向着他靠過去。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身旁的人已經不在身邊了,寧歡撐着牀坐了起來。
人有些恍惚,看着前面,直到沈時遠走進來,她纔回過神來。
“寶寶怎麼了”
沈時遠擡手摸了一下她的額頭,見溫度正常,纔將人抱到了懷裏面。
自從知道蘇婉晴走了之後,兩個人都很有默契地沉默下來。
寧歡擡手抱緊了他:“三少,我會陪着你的。”
從得知蘇婉晴出事到現在,這已經是她第二次說這樣的話了。
他低頭看着她笑了一下:“不然呢,寶寶還想陪着誰”寧歡沒有說話,只是擡手摸了摸他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