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花夜來早在昨日晚上就被黃珊鎖喉捏死了,她是斷然不可能在今日西湖上勾搭段玉並偷他東西的。

    不過這對青龍會的陰謀來也沒什麼要緊,總歸換一個美貌女子就行了,反正身攜碧玉刀的段玉又不認識誰是真正的花夜來。

    兩人於月下信步而行,閒語漫談,都並沒有着急的意思。段玉是天大的事落在頭上也不急躁的脾氣,而黃珊一則爲了與他多接觸,二則也是明白所謂見顧道人不過是青龍會陰謀的下一步棋而已。

    待天光熹微之時,兩人才走到至鳳林寺前。山中廟宇羣落此時尚隱於薄霧之中,近處老石白磚砌起一圍古巍門牆,鎮守着一脈綠水青山。原白日裏繁華熱鬧的行人商販此時散的一乾二淨,鋪面也大多上着板,還未開張。

    段玉打量周遭風景,道“和尚廟裏能找到道士麼”

    黃珊搖搖頭,微蹙眉頭回“可那個人也着實不像在謊。”她思片刻,似乎想不出什麼,便乾脆拋在腦後,嫣然道“正好該喫早點,不如我們順着這條街走走,興許有開張的鋪面。”

    段玉一怔,這才感到腹中飢餓,不由也笑了“好。”

    兩人這回走在一起,又有一番不同。

    也許是因爲彼此投機,也許是因爲朝霞旭日映亮了人影,段玉比起昨晚反而心中不自在起來。柳純純就走在他身前側不過半尺之遙,此時並看不着她相貌,但只一個白衫白裙的背影,便彷彿在發光。段玉一想到這,反而更不知些什麼好。兩人就這樣一路沉默的走着,直到一面白邊藍底的酒招映入眼簾。

    顧道人的酒鋪子已經到了。

    黃珊率先咦了一聲,輕叫了聲“快看”,接着才笑了“原來顧道人是一間酒鋪子,總算沒白來一趟。”

    這間鋪子此刻也恰好已經開門,除了破桌破椅幾條,裏頭一個客人沒有,店夥計正蹲在櫃檯邊的酒缸旁打瞌睡,見來人才猛地驚醒,但仍一副憊懶樣子“打多少酒”

    段玉問“有早飯麼”

    二一翻白眼“酒鋪子裏哪來的早飯我們這隻管賣酒”

    段玉好脾氣的笑道“那這裏有個顧道人沒有”

    二聽了這話,神色才認真了些,道“我們掌櫃的還在裏頭跟人賭呢。你要進去,就請自便。”着一指鋪子最裏面,正有一道破門簾遮住了視線。

    二人聞言便要走進去,二卻又忽的出聲“這位姑娘也賭嗎不賭的,最好不要進去。我們掌櫃的脾氣古怪的很。”

    段玉道“不只她不賭,我也不賭。我找顧道人有事相求。”

    二道“那你最好也別進去。想跟我們掌櫃的事,必得先讓他過了賭癮。”

    段玉一怔,扭頭看向黃珊,恰與她兩相對視。

    這段劇情也沒什麼好跟進的,無非是段玉初生牛犢不怕虎,跟別人賭了好幾萬金子不自知,最後狗屎運的贏了,卻又不要賭金的故事。沒有這一段,此刻正在裏面賭博的幾位大佬也就不會對他心存信任,比如原著中四處奔波尋找兒子的盧九爺盧賽雲。

    這麼想着,黃珊道“那我在外面等你。”

    她注視着段玉的身影消失在簾子之後,微微一笑,轉身就走了。二又在閉着眼打盹兒,半點也沒留意。

    黃珊壓根就沒打算傻老婆等漢子一樣一直跟着段玉。只有當干擾劇情的價值比原劇情更大時她纔會去做,不然喫力不討好的事她纔不幹。

    反正顧道人和段玉等人要先去找鐵水,等跟着鐵水登上花夜來的畫舫,劇情衝突纔會有一次爆發,她那時候出現就可以了。

    因爲那艘畫舫的廳中有一個很重要的死人。

    這個死人被碧玉七星刀釘死在了船艙壁上,是一番死不瞑目的樣子。刀不一般,是段玉倒黴的拉在花夜來船上的一把家傳刀;這個人更不一般,正是盧九爺失蹤的兒子盧雲。

    若是盧九爺失去理智要給兒子報仇,而倒黴的段玉正好在四面臨水的船上與他同處一室,那就正好是挑撥離間的一條好計了,任段玉有八張嘴也不清。

    段玉此時正在船上,也真的是不清。

    盧九爺病容滿布的臉上慘白如紙,他手中握着掩咳後的一方白色絹帕,只顧着死死瞪着自己了無生息的兒子,都忘記了把帕子扔掉。

    顧道人嘆了口氣“九爺,節哀順變。”

    鐵水的光頭上仍冒着油光,一身黑緞的敞懷大袍此時像是陰鬱的烏雲,逼迫人喘不過氣。他像一尊鐵塔一樣在段玉身旁,無形間已經封住了他的所有去路,只冷冷的了聲“你殺了盧雲,殺人要不要償命”

    段玉怔了半晌,此時也嘆了口氣,朗聲道“事情還不明瞭,人確實不是在下殺的。在下就是再蠢,殺完人也不會留下罪證吧”

    盧九爺沉默不語,像是又老了幾十歲。

    鐵水大喝“還敢狡辯你分明跟花夜來那女賊是一夥的,今日先了結你,改日再將花夜來碎屍萬段”他話音一落,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劍花如煙如霧,毒蛇般朝段玉刺來。這一劍若是刺中,段玉慘死之外,還將連帶着北方大豪段飛熊老爺子,一起身敗名裂。

    可鐵水這樣一個大漢用軟劍做兵器,這任誰也想不到,更何況幾乎已經退無可退的段玉

    他只有後退。

    一步,兩步,三步,他已經緊緊貼在窗旁,劍光封住了他所有的退路,似乎下一刻便要刺進他的咽喉

    也就是這一剎那,忽有咄咄兩聲暗器透窗而過,閃爍白芒直逼鐵水必救之處,鐵水不想死只有變招,而這對於段玉已經夠了,他腳下運力,整個人激箭般從窗口躍飛而出,在向船壁借力一點,袍袖翻飛間,白鳥般掠出幾丈之外。

    這一身輕功漂亮極了,就連在船上觀戰的顧道人都不由心中叫了聲好。隔窗而看,段玉掠去的方向上,一個白衣少女正凌波而立,水光瀲灩間美貌不可逼視,再一細看,她足尖正輕點在一竿漂水綠竹之上,並非真的踏波而行。

    黃珊向他嫣然一笑,與他默契天成的同時投水而入。

    畫舫那邊一波亂箭射了個空。

    再看水面,哪有兩人的半點蹤跡

    鐵水臉色黑青,神情不定,似乎比死了兒子的盧九爺還要痛徹心扉。辦不好青龍會的事,就算是他也只有死路一條。

    他衝手下的和尚喝道“給我”

    碧水之下,黃珊與段玉如兩條游魚般匯合到了一處。黃珊伸臂欲拉住他,搖曳的水盪開她的袖子,一截雪白的手臂沁露在碧波中。

    段玉迎握上她溫軟的手,被牽着往一個方向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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