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蘭香緣 >115 歸來
    宋姨媽口中絮絮道“唉,真是不巧,早知你中意這丫頭,我便早給你送來了,或是你早來個一時半刻,也是趕得上的。”頓了頓,奇怪道,“你是怎麼知道這丫頭的”

    林錦樓臉上的不悅之色已隱去,笑道“實不相瞞,這丫頭原是我身邊伺候的人,想要擡舉她來着。誰想出去打了個仗,回來卻發覺人已經賣出去了,查問才知人被奕飛買了去,這不,我就厚着臉皮來求了。”

    這一番話將宋姨媽驚了個目瞪口呆,冷汗都滾下來,暗道“香蘭這天殺的狐媚子,原來竟是林錦樓身邊的人。勾引了林家的爺們兒不夠,又來勾引我兒,若是我兒收用了她,豈不是跟林錦樓交惡阿彌陀佛,得虧她已經走了,否則真真兒是家宅不寧”臉上堆起笑,一疊聲道“我這也是不知情,否則定要柯兒那混賬把人送來給你賠禮。姨媽幫你留意着,若是日後見着好丫頭,一準兒買一個送過來。”

    林錦樓笑道“姨媽外道了,家裏難不成還缺丫頭”又同宋姨媽隨意閒扯了兩句,方從屋中退出。

    林錦樓只覺心裏憋悶,回去臉上連一絲笑模樣全無,翠翹也不敢十分靠前伺候,衆人不過笑一回便散了。接連下來幾日林錦樓更是迎來送往,應酬不斷,一時顧不得香蘭,待過了元宵節,京中又傳來聖旨,命林錦樓進京面聖。林錦樓只得草草收拾一番,正月十七便帶了親兵心腹之人北上而去了。

    卻香蘭在家提心吊膽呆了幾日,見林家毫無動靜才稍稍放了心。過後聽林錦樓去了京城方纔長長的出一口氣,又覺着自己雖是贖了身,可守在林錦樓眼皮子底下也非長久之計,誰知那個霸王什麼時候又想起自己來折騰一番便心裏計較着搬到外省去住。旁敲側擊的跟她爹孃此事。陳萬全一瞪眼道“異想天開,搬家哪是這般容易的,到了外頭人生地不熟,咱們指望什麼喫喝呢再在金陵住得好好的,爲何要搬家”

    香蘭猶豫了一番,道“林家的大爺要納我爲妾,我死活不肯答應他,只怕他威勢相逼。”

    陳氏夫婦一怔,連忙追問,待問明之後,陳萬全一臉喜色,笑得見牙不見眼,拍着大腿道“啊呀呀怪道大爺大年下來咱們家來呢,還捎了這麼些東西我的天,我的天,只怕我們老陳家墳頭上真要冒青煙了起先你在林家的時候,就有傳言大爺瞧上了你,我還不信,誰知竟是真的我的兒你要當了林大爺的妾,可比在宋家威風多了”

    香蘭“噌”地了起來,怒道“爹爹什麼呢我是死活不能給人作妾的。如今我又脫了籍,嫁人便堂堂正正的當正頭娘子去”

    陳萬全擰着眉指着香蘭跺腳道“糊塗,糊塗孩子家家你懂個屁你當了林大爺的妾,不比當門戶的正頭娘子風光百倍。雖是老婆,可意思差遠了去了皇上的老婆要叫一聲嬪妃娘娘,大官的老婆便要尊稱姨奶奶,只有那空有幾個錢娶老婆的纔是不值錢的賤妾。虧得你還識幾個字,怎麼鬧不清這個理”

    香蘭冷笑道“爹爹以爲林家內宅裏是鬧着玩的一年到頭死多少人命,你要把我往那見不得人的地方送”

    陳萬全聽了這便沉吟下來,咬了咬牙道“原先不過是他大老婆厲害,性甚嫉妒,聽她如今害了病,只怕也抖不起威風了罷”

    香蘭“咣噹”將手裏的茗碗放到几子上,冷冷道“爹爹的眼皮子就這樣淺,與你也無甚話可。只告訴你一句,爹爹倘若敢答應,或是林家要動強要我作妾,我還不如一頭撞死罷了。”言罷轉身便走。

    陳萬全氣得渾身亂顫,大喝道“聽聽聽聽得什麼混賬話,我還能害了你不成你哪一樁聽我的聽錯了”

    香蘭回過身冷冷道“倘若我聽爹爹的,這會子早就嫁給林家家生奴才的那個傻兒子,子子孫孫爲奴爲婢,爹爹能有今天揚眉吐氣的日子”

    陳萬全一時語塞。

    香蘭頭也不回便推門走了,身後陳萬全猶自罵着“不懂好歹”,“糊塗混賬”等語。香蘭回到廂房靜靜坐在牀上發怔。

    薛氏推門進來,對香蘭嘆口氣道“你爹也是爲着你好,你若不想作妾便不作罷”

    香蘭叫了一聲“娘”,眼眶便紅了,只覺心裏灰了一半。

    薛氏坐到香蘭身邊,嘆口氣道“我原就是林家出來的,知道宅門裏那些腌臢事,尤其林大爺又不是個好性子,我只有你這一個女兒,怎捨得讓你喫虧”頓了頓道“你是不是還想着宋大爺呢”

    香蘭一怔,垂了臉兒,半晌道“我是想着他,可他要我作妾,我也是不肯的。”

    薛氏又嘆口氣,不知怎的,忽想起那句“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戲文來,看着香蘭明眸香腮,彷彿煙霞秋果,摸了摸她烏亮的發,低聲道“我的兒,你色色出挑,又會這一手好丹青,我見過的姐都沒一個比得上的,只可惜你託生錯了人家我怕你心氣兒這樣高,到頭來卻落成了空。”

    香蘭也落下淚來,她何曾不知,有道是“情深不壽,強則極辱”,有時她想着自己乾脆認命算了,這一生已經是個丫頭,再如何好強又能如何既然兩世情緣都系在宋柯身上,即便做個妾又能怎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日子而已,可心裏卻有那麼一股子傲氣和不甘,想着自己若淪落到這樣的境地還不如死了。有時她又想,要不自己便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成親,搭夥過日子算了,可時光和歲月這樣長,若如此就將自己的心燈熄了,過行將就木的討生活,又讓她心裏尤其絕望。如今只能豁出去搏一搏,即便不如意,也是願賭服輸。

    想到此,香蘭用帕子蘸了蘸眼角,多日的惶恐反倒逝去,鎮定下來,道“娘何必這個。前頭這樣多艱辛不也都過來了,日後就算是火焰山也闖得過去。”又將私房銀子拿出來,低聲道“我這兒攏共有七十兩銀子,有賣畫兒的錢,宋家的月例,也有當首飾的錢,把這些湊湊,倘若林錦樓回來,仍要迫我,咱們家便住到金陵城外頭,找個地方躲幾日,再不聲不響搬出去罷。”暗道“如今在這金陵留戀,不過是等着宋柯的信兒,倘若和他真個兒緣分已盡,便閤家搬出金陵城去。往揚州或是安徽,總有能容身的地方。”

    薛氏並不以爲事情嚴重,卻見香蘭一臉嚴肅,也只得應下了。

    自此香蘭每日愈發精進作畫,精心畫制一冊12幅梅圖,賣了不少銀子,一心一意攢起來備作不時之需。

    閒言少敘。

    卻一晃正月過去,二月初九便是春闈,四月殿試,之後傳來消息,宋柯點了二甲傳臚,賜“進士出身”,入翰林院當了七品的編修。香蘭聞也合掌唸佛不止。

    這一日傍晚,香蘭將庭院收拾了,把買來的幾盆花擺在屋檐底下,見那茉莉開得馥郁芬芳,便打算掐下幾朵放進香囊裏頭。

    此時聽得有人敲門,香蘭問了幾聲都無人應,走上前順着門縫向外一瞧,只見外頭着那人穿了一身青緞衣裳,腰間繫着八寶腰帶,頭上一根玉簪挽着頭髮,更襯得一張白玉臉丰神俊朗,不是宋柯又是誰

    香蘭大喜,連忙把門打開,還未話兒,宋柯便擠了進來,將那身後的門一碰,一把抱了香蘭,將臉埋在她肩上道“快別動,讓我抱一會兒”

    香蘭羞得滿臉通紅,推了推道“作死呢讓人瞧見怎麼好”

    宋柯悶悶笑了兩聲,道“你爹這會子在櫃上,你母親方纔找街坊串門子去了,我瞧得真切,這纔來敲門。”

    香蘭紅着臉兒笑道“你個不害臊的,還有臉。”將宋柯掙開了。

    宋柯知道香蘭臉皮薄,又是個守禮之人,便放開手,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二人相看無言,又齊齊微笑起來。

    宋柯忍不住,悄悄拉了香蘭的手道“這些日子想我不想”

    香蘭抿着嘴笑着不答,只道“什麼時候回來的”

    宋柯道“今兒個上午回來的,到家發覺你不在,問了才知我娘放你出去了。因太累在家睡了一覺,一醒便過來找你我還給你帶了好些京城的玩意兒,這次來得急,下回給你捎來。”

    香蘭笑道“不必麻煩。”又拜了拜,“我這是見過編修大人了。”

    宋柯擺了擺手,眉眼笑得彎彎的“七品的官兒,在京裏不知什麼錢。當初我還以爲必然要外放的,已備了銀子要謀缺兒,誰想竟留在翰林院了。”

    香蘭道“翰林院是個最好的地方,多少內閣大臣都是從那裏出來的呢,雖然清苦些,卻有儲相之稱,反倒外放落了下乘了。”

    宋柯一怔,驚疑道“你怎麼知道這些”

    香蘭也一怔,心裏猶豫是否該告訴宋柯前世之事,咬了咬脣兒,靜了半晌,話到嘴邊卻變成“你我之事,你心裏可有決斷了麼”rs福利 ”xinwu” 威信公衆號,看更多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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