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蘭香緣 >193 花廳(上)
    秦氏道“帶到hua廳去。”又閉了眼睛專心敲木魚唸經。吳媽媽不敢打擾,悄悄退出來,她心裏雪亮,秦氏這般是要先殺殺香蘭的威風,如今大爺宅裏的女人,昨兒一晚上就去了兩位,剩下一個鸚哥又不得寵,唯有香蘭最得歡心,秦氏已下決心要收服香蘭,給個臉色實在算不得什麼。吳媽媽自然不願觸主子黴頭,出來對香蘭聲道“太太還在誦經,你等一等罷。”

    香蘭忍着心裏一絲不自在,微微點了點頭。環顧四周,只見秦氏所住之處陳設極質樸厚重,不見一絲奢華,椅搭和桌圍皆是一色半新不舊的靛藍縷金的織錦緞。可再細看,卻能瞧出世家大族的底蘊來,那牆上掛着的早春圖乃郭熙名作,兩旁的對聯皆是杜環的真跡,長案上設一眉壽萬年寶石梅樹盆景,雖不大,卻滿目生輝,映亮了半個屋子。

    吳媽媽將她引到一旁的hua廳,香蘭在椅上坐了,綠闌親手端了一盞茶到她跟前,笑着“太太平日總要誦一回的,姑娘且坐這裏等等,一會兒就好了。”香蘭彎着嘴角應了一聲。綠闌跟她半分交情全無,如今端着一張笑臉,八成是那銀子的作用。

    香蘭枯坐了一回,聽得外頭隱隱約約傳來笑聲,門簾掀開,林東綾和林東繡着話走進來,見香蘭在屋裏不由一呆。

    林東綾皺着眉大聲質問道“你怎麼在這裏”

    香蘭眉毛一挑,只做沒聽見。吳媽媽還在屋裏,忙道“是太太讓香蘭姑娘過來的。”

    林東綾“哼”了一聲,走進屋,遠遠的坐了下來。林東繡緊隨其後,卻扭過臉兒對香蘭笑了笑,透着十分的親熱。

    香蘭一愣。還以爲自己看hua了眼。

    綠闌忙着給林家兩位姐沏茶,又捧出螺鈿洋漆八寶盒裏,讓她二人拈裏頭的蜜餞喫。林東繡坐定了,便對香蘭笑道“總沒瞧見你了,今兒個瞧着愈發漂亮,長得這樣好看,怪道大哥哥要藏起來不給人見呢”

    這話一出,林東綾大感詫異,立時去瞪林東繡,林東繡只裝沒瞧見。臉上依舊笑吟吟的。

    香蘭暗道“這四姑娘不是一向瞧我不順眼麼,怎忽然轉性子了”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香蘭便彎了彎嘴角道“四姑娘笑了。我憊懶,不愛出來逛,姑娘又鮮少到知春館去,總見不到罷了。”

    林東繡捧着茶碗笑道“那趕明兒個我天天找你去玩,你可不準煩了趕我纔是。”

    林東繡是林家幾個女孩兒裏最有彎彎繞心思的。一向是慫恿別人出頭,坐收漁翁之利,香蘭不願與之深交,只微微笑道“姑娘不嫌我悶就好。”

    話音未落,只聽林東綾對對吳媽媽道“聽你大兒子近來出息了,脫了籍在大爺身邊當差。大伯孃,許過了年就能提個官身,到時候把你接回去享福。”

    吳媽媽笑道“都是託太太和大爺的福。我那子纔有了點出息。我就是林家出身的,可不敢忘,就算太太趕我也不能走的。”

    林東綾眨着大眼睛,道“媽媽不愧是跟在太太身邊出來的老人兒,知道自己的出身。還記着不能忘。”又朝香蘭看過來,歪着頭笑嘻嘻道。“香蘭,你我的是不是呀”

    香蘭一怔。這兩句分明含沙射影,提醒香蘭是奴才出身的,藉口擠兌她,可林東綾一副笑容滿面的模樣,偏讓人挑剔不出。這樣的鬥嘴最噁心,若依樣回敬過去,就好像孩子吵架一樣無趣,也跌了身價;倘若不理睬,心裏彆扭還在其次,倘若讓林東綾以爲好欺負,下次就必然變加厲。

    香蘭微微一笑道“吳媽媽是有心之人,更是太太寬厚有德,都道太太待人極好,又會體恤人的苦處,若不如此,怎會讓人這樣死心塌地的服侍呢。就怕那些仗着自己是主子就隨便刻薄人的,實在有份,徒增笑爾罷了,三姑娘,你我的是不是呀”

    林東綾畢竟城府不深,頓時沉了臉色,冷笑道“可見如今是得了寵了,在太太的屋裏也竟然敢跟主子頂嘴,我可不敢是還是不是,回頭大哥哥再覺得落了面子,不顧手足之情來尋我的晦氣。打狗還得看主人不是”

    吳媽媽見一觸即發,連忙給香蘭使眼色,又要旁的把話頭扯開。香蘭卻緩緩“這話也得有趣,我早已不是林家的奴婢了,自然沒主子這麼一。聽三姑娘的意思,若是姑娘欺負了我,大爺去找姑娘,就是他不顧手足之情,倘若不找,就是任由姑娘落臉面,威嚴掃地。三姑娘倒是給大爺出了個難題。”

    林東綾被這話噎了一噎,她萬沒想到上次瞧着還跟受氣可憐兒似的香蘭,竟敢與她針鋒相對。她恍然想起在宋家香蘭與她對峙的情形,登時目光凌厲,指着問道“你胡八道什麼”

    香蘭淡笑道“我自然是胡八道的,三姑娘怎麼可能欺負我,又怎麼可能落大爺的臉面呢”

    林東繡趕在這時候恰到好處的“噗嗤”一笑,道“被你瞧出來了,三姐姐是最愛開玩笑的。”暗地裏扯了林東綾一把,將八寶盒往她跟前推了推,道“這個五香炒瓜子仁香得緊,你抓一把嚐嚐。”

    林東綾性情火爆,有脾氣必然要發出來才痛快,香蘭輕描淡寫的把事情揭過,讓她感覺一拳打在棉hua包上,氣得臉色發白,胸口都劇烈起伏起來。倘若在外頭,她早就糾纏不休跟香蘭爭執了,可如今是在秦氏房裏,她對這大伯孃素來敬畏,一時也不敢縱性發火,便僵在那裏。

    香蘭見好就收,不再激林東綾,低頭喝茶,卻暗暗搖頭。心想這林東綾氣性這般大,將來成了親,上有公婆,夫君,下有姑兄嫂,磕磕絆絆多得是,這日子該如何過呢。

    林東繡彷彿沒瞧見林東綾生氣,只笑着對香蘭道“聽你hua樣子畫得好,下次得專門爲我畫幾幅,前兒個母親給了我一匹嶄新的貢緞,又厚實又細密,這樣的好東西不能糟踐了,我想做件衣衫留着過年時候穿。”

    林東繡擺明車馬對香蘭示好,香蘭自然承情,如今她在府裏看似風光,實則艱難,多結一個善緣總是好的,況她一直當林東繡是女孩兒,從未真計較過,因而笑道“四姑娘不嫌棄就好,想要什麼hua樣牡丹、梅hua、蝴蝶還是蟲鳥只管告訴我便是,我多畫幾張你挑選好了。”

    林東繡眉眼彎彎道“那我就不客氣了。那料子我做衣裳富裕,回頭給你多做一條裙子出來,就當辛苦錢罷。”

    林東綾青着臉冷笑道“得了,快收了你的貢緞罷,沒瞧見人家身上穿的盤金褂兒那料子俗稱流觴錦”是宮裏都得不着的好東西,一年也織不出半匹。也就你,拿個貢緞就當了寶,那家子爛氣的東西只怕人家看不上呢”

    林東繡素是個掐尖向上要強之輩,林東綾這話正正打在她臉上,饒是她講臉面會做人,此時也怒得瞪圓了眼,臉漲得通紅,雙手緊緊攥着拳頭,忍而未發。

    香蘭當機立斷,對林東綾道“三姑娘瞧錯了,我這衣裳原是壓在知春館箱子底的,不知是誰穿過的,我看着還新,捨不得扔,這才穿了過來。貢緞纔是稀罕物兒,若不是極好的東西,太太又怎麼會賞了四姑娘。”

    林東繡心裏有些感激,誰都瞧得出香蘭身上那件衣裳簇新,且是比着她身量做的。尋常人得這麼一件,定然四處炫耀大爺給的恩寵臉面,香蘭能爲了成全她的面子舍了自己的臉,倒是十分不易。她暗自琢磨着,除了給裙子之外,是不是再添些旁的東西,比如荷包,扇套之類的,讓寒枝再多備出一份。臉上笑道“是了,太太最大方,她賞給我的東西都是金貴的,上次給了我一對兒赤金紅珊瑚的耳環,見過的人都沒見過這麼血紅純正的珊瑚。三姐姐可要慎言,別把太太都饒進去了。”着得意的看了林東綾一眼。

    林東綾卻怒瞪香蘭,香蘭卻把臉扭到一旁,不再理睬。倘若林東綾是佔了上風便見好就收的人,她不介意服軟忍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從來不是個爭狠好鬥的人。只是林東綾最愛得寸進尺,如今她又在太太屋裏,屋裏屋外盡是太太的眼,盡是看人下菜碟的僕婦丫鬟,倘若她懦弱,只會惹來輕視和不屑。她從不做無理之事,但也絕不能令人隨意折辱。

    香蘭不理不睬的態度更讓林東綾火大“噌”一下起來,剛要拍桌子罵人,便聽見門口有人道“太太來了。”

    一語未了,紅箋便撩開簾子,秦氏施施然走了進來,她穿了海藍菊hua刺雁銜蘆hua樣對襟襖兒,下着一尺寬海馬潮雲羊皮金沿邊挑線裙子,頭上戴着金絲八寶髻,鳳釵和點翠的壓發,白銀垂珠抹額,臉上用了極淡的脂粉,高潔貴氣,威勢十足。

    s實在抱歉,因爲有內容進行了很大的調整,所以更得慢了點,而且昨天家裏又停電,所以想碼字都沒條件。後面應該能稍微快一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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