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櫃心中紛亂，無數念頭交織，卻始終抓不住重點。聽到夥計的話，搖了搖頭，冷笑道：“你當孫二是好相與的，看看他乾的那些事，孫掌櫃屍骨未寒，孫夫人就被掃地出門，且不說孫家到底有沒有這樣東西，你以爲如今還會在靡香鋪”
夥計道：“城西失火，當時救人的，正是歸雲客棧裏的那羣人。”頓了頓，又道：“而且，當時從衙門領走孫夫人的，正是王爺。”
夥計話中之意，李掌櫃自然明白。
大哥方嚥氣，大嫂就被掃地出門，孫二明面上的說辭是孫夫人覬覦孫家寶物害死了他大哥，其實大家心底都明白，孫二的真正目的，就是孫家香鋪得以在大庸長盛不衰的那一帖寶香。
生意人最是懂得借力造勢，李掌櫃以前並不相信孫家真有返魂香。
此刻聽夥計話中之意，又牽惹出許多不確定的心思來。
孫掌櫃突然暴斃，原本就蹊蹺，只是孫家兄弟之間素有嫌隙，孫夫人自顧不及，也沒有人追究，倘若孫家真有返魂香，孫掌櫃死後，便極有可能在孫夫人手上。
從火場救出孫夫人的，是歸雲客棧裏的那羣人。
靡香鋪如今就在歸雲客棧那羣人名下。
從衙門領走孫夫人的，是王爺本人。
而王爺就住在歸雲客棧
心裏迷雲忽散，李掌櫃只覺抓住了重點，忙道：“孫夫人現在何處”
夥計並不知道李掌櫃心中閃過的萬千念頭，被他星雲般閃爍的眸子一盯，忙道：“孫夫人此時應該在吳霜閣。”
夥計有些不確定。
一個失去依靠，走投無路的女人，還得不到他的關注。
“吳霜閣，吳霜閣”
李掌櫃一驚，“孫夫人怎麼會在吳霜閣”
夥計不明白李掌櫃突然的驚訝來自何處，怔怔地道：“這個小的並不清楚，只知道吳霜閣的樓姑娘時常被請去歸雲客棧。”
夥計像想起了什麼，忙道：“聽說王爺極好音律，對樓姑娘的琴技也是極其讚賞，還特意賞了把琴給她。”
說到這裏，夥計眼露猶疑。
李掌櫃本就驚懼，見夥計一幅欲言又止的樣子，皺眉道：“有話就說。”
夥計目光閃爍，“孫夫人還有個女兒，王爺沒有子嗣吳霜閣怕是”
李掌櫃了悟，一個襁褓中的嬰兒，王爺自然不會留在身邊，既然孩子在吳霜閣，那孫夫人自然也在吳霜閣。
吳霜閣，餘公子，王爺，孫夫人，歸雲客棧
李掌櫃心裏忍不住打了個突，難道真的是爲了返魂香。
“快，去歸雲客棧，告訴那位公子，我已經有了維摩詰經變圖的消息。”
夥計不知道李掌櫃爲什麼突然扯到維摩詰經變圖，半晌纔想起，當日那位公子厚厚的一疊銀票，求的正是這幅維摩詰經變圖。
他心下一擰，忙應聲往歸雲客棧去了。
柳煜怎麼也沒有想到，宋蘊之等的人，竟然是通古軒的夥計。正沒有想到，夥計帶來的消息，竟然是維摩詰
經變圖。
他撇了瞥嘴，“我只道這幾日你這散財童子當得逍遙自在，沒想到等在此處。”
強龍不壓地頭蛇，靡香鋪和歸雲客棧必須少不了他們的眼線。
宋蘊之特意提到餘府庫房的那幅維摩詰經變圖，相當於拋出一個誘餌，沈蒼梧的攝魂術下，李掌櫃還能山水不顯，只能說明他是真的山窮水盡。
對餘府的事，知道的想來也是不多。
柳煜點頭：“生意人的本性，一旦打消了他的顧慮，就會暴露出逐利的一面。”
宋蘊之樂道：“趨勢避害，他自然知道應該怎麼做。”
柳煜不置可否，城中形勢本就複雜，荀月白擔着自己王爺的身份，已經像一道屏障豎在大庸，讓對方忌憚的同時，自己也失去了一些機會。
只有完全在關係網之外的他們，會讓對方的顧慮少一些。
宋蘊之道：“能打理好偌大的通古軒，李掌櫃必是精透人物，待他想清靡香鋪和歸雲客棧的關係，定會覺得我們礙眼。”
“還是生意人逐利的本性，他只會選擇對他來講最全安的方式，我既然給出餌，不怕他不咬。”
宋蘊之笑意盈盈，一臉的牲蓄無害，誰到想到肚子裏竟藏着這般彎彎繞繞的心思，柳煜搖了搖頭，失笑道：“瀾生，幸虧你教得好，他要存有爲害的心思，怕是會做的滴水不漏。”
稍稍想了一下，柳煜只覺頭疼。
看着身後沈蒼梧，就更覺慶幸。
沈蒼梧一張俊臉面無表情，聽到柳煜的話，波瀾不驚的眼裏，一絲得意倏地閃過，“我的弟弟，當然是最好的。”
說話間，已經到了通古軒。
李掌櫃侯在門外，看到宋蘊之等人，忙迎了幾人在屋中就坐中。
夥計送來香茗，這才被李掌櫃摒退。
他看看柳煜，又看看沈蒼梧，最後目光在宋蘊之身上落定。這三人或清冷，或溫潤，或華貴，無一不是出類拔翠的人物。
李掌櫃不禁感嘆，這兩人不愧是風行雲的高徒，小小年紀，舉手投足間已有大家風範，武陵源日後怕是會熱鬧許多。
倒是柳煜，他看來看去，竟是一點深淺也看不出來。
李掌櫃自詡識人無數，但被柳煜深邃的眸光一激，只覺有雷霆滾滾而來，忙收回了目光，對宋蘊之笑道：“幾位遠來是客，原本該李某登門拜訪的，不過歸雲客棧今非昔比，勞煩幾位跑這一趟，還請見諒。”
宋蘊之擺手，呵呵笑道：“無妨。”
李掌櫃搖了搖頭，“不說兩位是烏蒙山的高徒，即然住在歸雲客棧，想必與王爺也是相識，上次之事，是通古軒失禮了。”
宋蘊之與柳煜對視一眼這傢伙想套出我們的關係。
柳煜端着茶，低低地咳了一聲我們的關係又不是什麼祕密。
宋蘊之想想也是，從合州到宸州，幾乎從未斷過聯繫，只有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消息才那麼閉塞，看到拿着九龍令牌的人，就以爲是王爺親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