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蘊之搖了搖頭，將腦中紛雜的思緒拂去。
他看着李掌櫃道：“李掌櫃言重了，我們也不過是適逢其會，倒是維摩詰經變圖的事情，給李掌櫃添麻煩了。”
適逢其會。
李掌櫃咀嚼着宋蘊之這個詞，不知道事實真如他說的那樣，還是隻是託詞。看宋蘊之不欲多言，也沒有辦法，接過話頭道：“不麻煩，不麻煩。”
宋蘊之笑了笑，道：“你說有維摩詰經變圖的消息，圖呢”
李掌櫃尷尬地笑了笑，道：“圖不在通古軒。”
一句話說完，見宋蘊之三人目光直直落在自己身上。
特別是沈蒼梧，那眸子裏的冷意直激得宋掌櫃心裏打突，他想起此前的經歷，忙挪開視線，解釋道：“維摩詰經變圖確實不在通古軒，要是普通的畫作，憑李某在大庸的薄面，自然不是問題。”
有些話李掌櫃不便和宋蘊之幾人講，自從想通了返魂香在此間的利害關係，李掌櫃就打定主意，不管大庸城中有沒有那幅維摩詰經變圖，都要找一幅出來。
他特意去了一趟餘府，將打算和餘之初說了一遍，原本還怕餘之初會反對，沒想到餘之初聽過之後，就點了點頭，只讓他將人帶到餘府，其餘的事情就不要管了。
李掌櫃不知道餘之初作何盤算，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照辦。
他嘆了口氣，道：“那幅畫找是找到了，但對方說是祖傳之物，不能割愛。”
宋蘊之有些失望地道：“真的沒有辦法麼”說着看向柳煜，繼續道：“只要對方肯鬆口，銀錢方面不是問題。”
柳煜點了點頭。
李掌櫃搖頭：“幾人對維摩詰經變圖的喜好，李某自然清楚，也跟對方說過，但對方說，祖傳之物，不能以銀錢橫量，幾位若真是喜好，可以去府上品賞一翻。”
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宋蘊之求之不得，笑道：“如此，有勞李掌櫃了。”
李掌櫃罷手，引了幾人出門。
宋蘊之知道將要去的地方，和沈蒼梧對視一眼。
城南餘宅，兩人去過多次。
此前跟蹤金一勺的時候，沈蒼梧爲救那胖子與院內隱藏的高手起了衝突，此次着實不宜露面。點了點頭，便朝相反的方向而去，幾下消失在街角。
李掌櫃也不多問，大庸距烏蒙山不遠，高來高去的江湖人看得多了，況且近日接二連三的事故，李掌櫃心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領了宋蘊之兩人出了城朝城外而去。
“那人不在城中”
柳煜嘖嘖稱奇。他雖然沒有去過那座餘宅，卻聽宋蘊之提過幾次，眼見李掌櫃在前面越走越偏，不禁有些好奇。
李掌櫃點頭應道：“那人住在城南，姓餘，人稱餘公子。”
宋蘊之拔開蕭如刀戟的枯草，笑道：“我久不回大庸，前陣聽司空姐姐說起城中新事，她說城南建了片宅子，似乎就是姓餘。”
李掌櫃點頭，“
城南原本是一片荒郊，半年前才建起了宅子。”
李掌櫃搖頭：“這誰知道呢，城南這地方原來就荒僻，一直也沒什麼人來，直到半年前，忽然有人招匠人，工價開得極高，月餘時間不到，宅子就建了起來。”
柳煜道：“看來這位餘公子很富有啊。”
李掌櫃點頭：“到了你們就知道了。”
說話間立成刀戟的雜草盡去，開闊的視界裏出現了白牆黛瓦，其中樹木林立，飛檐翹起，嵌於淡藍色的天幕裏，一絲雜質也無，直如妙筆揮就的巨幅丹青。
門口一着青衣的小童立於門邊，看見李掌櫃，顯然是識得的。小童步履輕盈，落步間如蜻蜓點水。院子裏綠茵紅萼，錦障鋪連。幾人跟在小童身後，逐漸將搖曳的秀色拋於身後。
柳煜朝宋蘊之打了個眼色這小童似乎有些不尋常
柳煜眼裏盡是疑惑，宋蘊之又如何不知。他看向身前的青衣童子，似乎十歲不到，比允兒大不了多少，步履間卻絲毫沒有孩童的稚氣，相反，行動間還透着股靈動跳脫。
這小童，怕是跟允兒一樣，身懷武功。
他朝柳煜笑了笑，不動聲色地走着。
李掌櫃何等眼力，見宋蘊之對引路的童鞋似乎有些好奇，心下一想，便了悟道：“餘公子喜靜，園中除了必要的雜掃僕役，基本沒有什麼人。”
宋蘊之笑了笑，也不解釋。
小童引着幾人穿廊過巷，最後在一處院門前停了下來，他朝裏一指，道：“請幾位先入內休憩，我家公子稍後就來。”
一板一眼的話，用帶着稚氣的童音說來。糯糯的，尋常人只會覺得可愛。
李掌櫃一張臉笑得極盡溫柔。
宋蘊之擦身而過，和柳煜一前一後入了院子裏。
餘宅的佈置，一景一物，都是極盡奢華，宋蘊之回想起前幾次的所見，宅子裏其它地方，大多富麗堂皇，屋內陳設用具皆顯現出主人不一般的財力，唯有此處，畫風一轉，彷彿從雍容華貴的牡丹，變成了只在夜裏開放的曇花。
院子正中一方池塘，遍植青蓮。此時夏季差不多已經過完，過了花開的季節，只有光禿禿的蓮蓬從如雲翠葉間直躥而上。
宋蘊之隨手摘了一朵蓮蓬，剝開來露出青色的蓮子，湊近鼻間一聞，幽香芳馥，盪漾心神。
宋蘊之眼中一喜，對柳煜道：“這蓮子有異香，若是採來拿給金胖子做成冰糖湘蓮，口味一定極佳。”
柳煜看宋蘊之鼓搗了半天，沒想到等來的卻是這麼一句話。
忍不住嘴角抽了抽，道：“蓮子還有這麼多講究。”
宋蘊之笑道：“那是自然。”
他抓着小小的蓮子在指間轉動，青碧鮮嫩，婉若寶珠。“這種有異香的蓮子，常喫能使人肌扶如玉，遍體生香。”
柳煜眸間笑意盈盈，“不知道的，還以爲你說的是養顏聖品。”
宋蘊之道：“這你就不懂了，好的食材，往往就是養顏聖品。金胖子那道冰糖湘蓮你嘗過吧，口味這麼好的東西，又能養顏，等熟了叫暗衛來偷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