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蘊之略微思索了下，問衙役，“那麼，你們去烏月村，是因爲有人來報案，還是其他人給了你們消息，你們纔去的？”
崔延連忙接話道：“這事情說起來也奇怪。最開始的時候，城裏有人在傳烏月村有人居住。原本烏月村這地方，可是有個座鐵礦的。”
鐵礦？
宋蘊之和沈蒼梧都愣住了，他們在建州這麼久，還真不知道附近有個鐵礦。如果真的有鐵礦，那十年的案子有可能是因爲爭奪鐵礦引發？可是無論鐵礦該是金銀礦，都是歸朝廷分管，又是誰能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來？
柳煜也想到了這個問題，歷來各地的礦都是由朝廷派兵派人一律開採。不過，這事情也未必全都這樣。前朝的時候，就有朝廷把礦交給一些富賈去開採，而朝廷從中抽取一定的利潤。
崔延請三個人在院中坐下，仔細同他們說了之前的事情。這些事宋蘊之和沈蒼梧不知道，甚至宋家沒有任何人跟他們講過，而且也從未聽過任何的傳聞。
烏月村在數十年前確實發現了鐵礦，加之那地方的山頂上有一處溫泉，因此附近的百姓都很喜歡去哪裏。當初也有人在那建了座莊子。
只是，崔延告訴幾人，烏月村那地方並非建州管轄。十多年前村子具體發生的事情，他知道的並不十分清楚，只是大致瞭解一些。
宋蘊之聽他說完這些，忽而皺眉道：“崔叔叔，蘊之有件事想跟您請教。很久之前，烏月村是不是有個傳聞，關於溫泉的？”
崔延略微思索了下，點頭，“確實有。那時候周圍的百姓都說，烏月村的那溫泉，也只能在邊緣處建幾個宅子，看看風景，至於那湖中心根本不能去，傳言是湖心有怪物。”
崔延說着搖了搖頭，頗有些無奈道：“這世上哪有怪物，不過都是以訛傳訛。要說真的有，恐怕也是湖裏一些體型較大的魚類吧。”
宋蘊之幾個人微微笑了起來，怪物嘛，他們倒是見過不少。只是這怪物嘛，大多都是人創造出來的。要真有怪物，宋蘊之肯定會捉回去養起來。
其實，宋蘊之和沈蒼梧他們三個人現在想的是另外的事情。當初宸州的時候，柳催雪的父親就是因爲一塊隕鐵，以致於柳家全部喪命。
寒夏洲後來跟宋蘊之談話中的意思，大概是柳家那塊隕鐵應該正是出自烏月村。那麼，當年致使烏月村被滅，應該就是爲了那塊隕鐵。
宋蘊之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得弄清楚烏月村滅村的事情。畢竟，這件事關係到沈蒼梧的身世，可是崔延說，烏月村不歸建州府衙管轄，這倒是個麻煩事。
柳煜放下手中的茶盞，盯着崔延瞧了半晌，不解道：“既然烏月村不是建州管轄，那爲何捕快和衙役會去烏月村，還把死者的屍體帶回來了？”
崔延連忙解釋道：“唉，烏月村離越州府衙最近，那些個百姓有事都是第一時間衝到了這邊來報官。下官總不能不管，便也會差捕快和衙役過去處理，然後再通知當地的府衙，把案子移交過去。”
宋蘊之眉頭一皺，“那這麼說，之前那些死者的屍體已經送到了當地府衙？”
崔延點頭。確實是這樣。案子發生後，陳崧帶人去了烏月村，將那些死者的屍體帶了回來，查來查去也一直沒有線索。前頭那幾位的屍體已經被當地府衙帶走了，而且驗屍也不歸他們管。
宋蘊之忽然就躥了起來，“不行，我得先驗屍。”說完，朝柳煜使了個眼色，人已經往府衙後院的殮房衝去了。
崔延剛要起身阻攔，卻
見柳煜擋在了他前頭，搖晃着手中的血雲扇，聲音平淡說道：“崔知府，煩請給那邊府衙去封信，讓他們把屍體都送回來。這案子，只能建州來查。”
崔延嘴角動了動，半晌一個字都沒說。他站在院中良久，微微嘆了口氣，轉身朝院中的衙役說了幾句話，便進了書房中去寫信。
這案子崔延自己本來也想查的，可是身在官場，有些事情他也明白。這事情他若是插手，必然會被人彈劾。如今柳煜既然發了話，他當然樂意。
宋蘊之一奔進殮房，就冷得打了個寒顫。這建州的殮房角落裏放着冰塊，似乎是怕屍體會快速腐爛。他從屋子退了出來，把殮房的門打開，在外面待了一會這才又再走了進去。
薄刃已經從崔延那裏拿了回來，至於其他驗屍要用的工具，沈蒼梧剛纔回了一趟宋府，給衆人說了下他們沒事，也把東西帶了過來。
崔延寫完了信，即刻命人送了出去，這會也走到了後院看宋蘊之驗屍，想看看這是屍體裏到底藏了什麼祕密，更重要的是，這些人到底是怎麼死的。
柳煜一邊扇着風，一邊盯着宋蘊之的手。沈蒼梧則在一旁打下手，遞刀子，遞水。宋蘊之仔細檢查了屍體，果然沒有發現任何的傷處。
他拿着薄刃從那人的咽喉處劃了下去，奇怪的是，竟然沒有一絲血流出來。宋蘊之眉頭緊緊擰在了一起。這情形未免有些詭異，按說這人死的時間並不長，屍斑也還沒有形成，刀子劃下去，多少都會有些血流出來的。可是，這具屍體體內好像就根本沒有血一樣。
宋蘊之摸了摸鼻子，仰頭思索了一會，說道：“哥，孟玉，這個人的死法跟越州那些人死法有點相似，全身血液盡失，只是他體表的水泡，確實是被高溫燙出來的。”
見宋蘊之說的如此肯定，沈蒼梧和柳煜兩個人都愣了下。高溫燙出來的，肯定不會是火。如果是火，他的身上應該會有燒焦的痕跡，可是這人身上沒有半點焦色。
難道是開水……
柳煜就覺得脊背發涼，倒吸了一口冷氣，無語道：“蘊之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會是跟要殺豬一樣，把他扔在了開水裏煮了吧……”
宋蘊之無語望天，柳煜這形容還真是……
沈蒼梧搖頭，“不會。如果真像你說的被扔到水裏給煮了，他應該是全身發紅，可你看他的身上根本沒有一丁點的紅色，也不可能血液盡失。”
宋蘊之接話道：“我哥說的沒錯。不過我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性。烏月村不是傳聞中有一個溫泉嗎？嗯，就是那個傳說有怪物的湖。”
柳煜晃着血雲扇的手驟然一停，睜大了眼睛看着宋蘊之。他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這個人應該是去過那個湖，所以身上纔會出現這樣的情境。
可是，傳聞中烏月村天火滅村之後，那湖中的水也被天火點燃，衝破堤傾瀉而下了嗎？怎麼可能還會有湖水呢？
宋蘊之把那人的心肺給掏銀子似的掏了出來，仔細瞅了半天，又切了片，放在了沈蒼梧遞過來裝着清水的碗中，低頭去看那人的喉嚨。
崔延雖然也見過宋蘊之驗屍，可看他那手法也不由得抽了一口氣。這動作嫺熟的，跟平時喫飯夾菜似的，沒有一丁點的停頓，看的人驚心動魄。
雖然場面沒有血肉模糊，可到底是把一個人的胸腹給打開了，崔延胃裏有些翻騰，扭頭看向了別處，猛吸了幾口新鮮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