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蒼梧和柳煜兩個人知道他在思索這人的具體司法，也就沒有出聲打擾。直到宋蘊之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之後，把手中的薄刃扔在了桌上。
宋蘊之洗乾淨了手，看了眼碗裏那人的心肺，若有所思道：“確實是被燙死的，喉嚨裏有水漬殘留，但並不是普通的水，而且喉嚨的周圍也燙傷起了水泡。”
說完這些，他嘆了口氣，從沈蒼梧手裏拿過針線，把那人的心肺重新放了回去，開始縫合。崔延和沈蒼梧幾人都退出了殮房，在院中等着他出來。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宋蘊之走出了殮房，低聲嘀咕道：“這死法還是第一次見。”說完，擡頭又看向崔延，“崔叔叔，之前死的那幾個是不是全身焦黑？”
崔延仔細想了想，搖頭。之前一共死了有七八個人，基本上都是建州附近的百姓，有獵戶也有采藥的。有一兩個身上確實是燒焦了。而另外的幾個，全身都是紅的，並沒有焦色。
今天衙役帶回來的這具屍體和其他的都不同，身上那駭人的水泡，看得人頭皮發麻。剛纔衙役送進來的時候，崔延特意看了下。
宋蘊之聽完崔延的話，眉頭蹙了蹙，摸着臉頰說道：“怎麼說呢，我感覺這事情還挺有意思。你們想想，最開始的人是直接被火燒死的，雖然還沒看到屍體，但是我能猜到，燒死那些人的火，肯定不是我們常見的火。”
他略微頓了下，又道：“接着，後來發現的那幾具屍體，按照崔叔叔的說法，應該就跟孟玉說的一樣，確實是被人扔進了滾水裏。”
宋蘊之說完，轉身指着殮房裏的那句屍體，“這具屍體雖然也是燙死的，但是和他們又完全不一樣。這麼看來，兇手的殺人手法一直在不斷的提升。”
柳煜歪着腦袋，聳肩道：“照你這麼說，對方就跟越州的案子一樣，其實一直在做實驗。到最後，這不論是藥還是內力，都在改變。”
宋蘊之打了個響指。他要說的正是這個意思。越州案子的時候，最開始那些人服用了飛鳥投林，變成了怪物，死的怪異。到陸莘兒的時候，他們的骨骼老化，只是樣貌沒變，人也沒那麼快死。而到最後阿玉的時候，只是記憶出現了混亂，其他的跟正常人沒什麼區別。
烏月村的這幾樁案子，仔細研究也確實和越州的案子差不多。幕後的殺人兇手的功力在變化，造成人死的樣子也就一直在不斷的發生改變。
各州知府或者府衙內的人，雖說也有江湖人，可卻沒有像宋蘊之他們三個這樣的人物。宋蘊之這樣一說，他們也就立刻明白了他想要表達的想法。
崔延仍舊有些迷茫，宋蘊之便仔細跟他解釋了一下，末了說道：“我們得先回府一趟。您也知道我師父他們來了，要是讓他們知道我們遇上麻煩，恐怕又得鬧翻天了。”
崔延當然知道幾位老葉子的厲害，更何況宋老夫人年紀大了，膝下可就這麼一個寶貝孫子，萬一真出點什麼岔子，宋家跺一跺腳，這建州的地面都得顫三顫。
宋蘊之當然知道沈蒼梧剛纔回去已經跟幾人說過了，這不過就是暫時離開府衙的說詞。出了府衙，三人拐到了之前出的那家茶樓。
那天茶樓的事情，宋蘊之總覺得有些怪異，當然得問問那掌櫃和小二。三個人一入茶樓，孫掌櫃連忙迎了上來，把他們帶到了常去的雅間。
孫掌櫃一邊給三人斟茶，一邊笑道：“小王爺可是稀客，不知道這次在建州要待多久？對了，宋公子，聽說你們今天去烏月村了啊。”
這話音剛落，沈蒼梧的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那雙眼眸裏一片森寒，看得孫
柳煜腳下一勾，手腕翻轉之下將茶壺接住，順而拍了下他的肩膀，把他摁到了旁邊的空位上，皺眉道：“掌櫃的是從哪兒聽說我們幾個去了烏月村的？”
孫掌櫃有些受寵若驚，連忙應聲道：“今天早上的時候，這茶樓不是有很多喫早點的嘛，然後有人就說看到三位公子出了城，是去了烏月村方向。”
宋蘊之略一思忖，眼珠子轉了轉，脣角勾了起來，“真的只是這樣？孫掌櫃，咱們這多少年的交情了，你可別唬我。”
孫掌櫃吞了口唾沫，眼睛餘光在沈蒼梧身上掃了一眼，心中暗道：就不說交情了，就你哥哥這眼神，我都不敢撒謊啊。
孫掌櫃確實沒有騙他們幾個。今天早上宋蘊之他們出城之後沒多久，他在大堂里正招呼客人，就聽到幾個人在議論烏月村的事情，提到了宋蘊之幾個人。
孫掌櫃和宋家偶爾有些往來，平日裏宋家的茶點，就是出自這家茶樓。孫掌櫃也就和宋蘊之以及沈蒼梧關係不錯，畢竟宋蘊之是個喫貨。
孫掌櫃琢磨着烏月村的事情本來就挺詭異的，宋蘊之他們幾個人出城肯定是去爲了查案，但是怎麼這快就傳出消息了？
想來想去，孫掌櫃也就差了夥計去宋家，順便給宋家送了一些剛上的新茶點，再確認下宋蘊之他們是不是真的出城了。可到了宋家，宋家人根本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孫掌櫃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我真的沒說謊。對了，三位公子去烏月村，是因爲昨天在這裏聽到了兇案的原因吧。”
他說着，嘆了口氣，“這事情也怪我。不過，我後來仔細想了下，昨天在這兒說兇案的那三個人……是生面孔。”
宋蘊之沒想到孫掌櫃竟然還特意留意了這事情，失聲笑了起來，扯了一把沈蒼梧人，讓他別那麼嚴肅。沈蒼梧轉頭看了他一眼，遂低頭喝茶去了。
“孫掌櫃，你仔細說說那三個人什麼情況？”
孫掌櫃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緩解了下心中的緊張。
“我原來也沒注意這個事情，今天早上聽說三位公子去了烏月村之後，我就仔細回想了下昨天大堂裏的情形，那三個人確實是生面孔。”
孫掌櫃今天早上想了很久，仔細把昨天宋蘊之到時在大堂裏的人都回想了一遍。他確定那三個人是第一次到茶樓，而且似乎是在宋蘊之進了茶樓之後纔來的。
孫掌櫃雖然不懂得查案，可是一細想這事情，總覺得哪兒不太對。畢竟那三個人是生面孔，又是跟着宋蘊之進的茶樓，還特意提起了烏月村的事情。
宋蘊之三人聽孫掌櫃說完，互相看了眼彼此，都笑着搖了搖頭。昨天他們沈蒼梧沒來，他們因爲戚珣的事情，完全沒留意到身後的情形。
看來到時候有人在跟蹤他們，那些話也是特意說給他們聽的。
沈蒼梧思索了下，說道：“孫掌櫃，你還能不能想起三個人的樣子？”
孫掌櫃連忙點頭，“當然可以啊，哦，對了，我已經把那三個人的樣子畫下來了。”說着，向外頭喊了一聲，讓人去他的書房把桌上的畫拿過來。
宋蘊之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這孫掌櫃可以說是盡心盡力了，竟然把他們想要的東西都準備齊全了。想至此，不由得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點頭道：“孫掌櫃好樣的。”
孫掌櫃略有些不好意思，低頭說道：“只要能幫到三位公子就行。說起來，這事情我也有點責任。”
沈蒼梧的神情總算緩和了下來，把一杯茶推到了孫掌櫃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