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們盡興,我就不喝了。本來,我與酒也是無可無不可的。”謝瀾自詡和蘇棣不投機,總是針尖對麥芒,又會有衝撞,不如不見的好。
“何必避着蘇兄我看他和你,甚是投緣。在我看來,你倆個日後定能成爲知己的。”
“你什麼眼神”
“我向來看人不錯的。”小侯爺篤定一笑,笑的讓謝瀾心裏發瘮。
她執拗地不去,小侯爺也無可奈何。“看來我枉費一番苦心了。”
“其實一人喝,也有一人喝的樂趣。”
“也罷。待過幾日,我有一老友要從山中回來,那酒若是喝不完,也可貯了款待他。”
“你看着吧。”謝瀾眨巴眨巴眼兒。
前頭忽然走來一個家丁模樣打扮的人,謝瀾恍惚有點熟悉。那人上前對着小侯爺行了禮,遞給他一封信:“侯爺,我家公子有事,今日不能來喝酒了。”
小侯爺就打開信瞧了瞧,嘆了口氣:“這個蘇棣,也好沒意思。我是個愛熱鬧的人,一人喝酒有甚意思罷了,不喝不喝了。”
謝瀾就打趣:“你若嫌寂寞,那可以去那錦香樓裏去喝花酒,一衆姑娘們陪着,不是更有樂趣”
“早不去了。那等庸脂俗粉,和她們能談論什麼不過,蘇兄不來,你沒了妨礙,何必再躲閃”
謝瀾忽想起一事。
那菩提寺里長的栗子樹,結了好多帶刺的果子。初夏未至,就結了板栗,也是異事。她想拐道兒去那寺院,爬到樹尖,打下些栗子,放入口袋裏,帶回給老繆做菜。每日秋冬,老繆總是去街上買上一車的板栗,放在火堆裏煨,放入鐵鍋裏蒸,或粉碎了做栗子糕,或拿板栗炒肉喫,總是能翻出不同的花樣。
老繆似乎對栗子情有獨鍾。
他嘴裏老唸叨,說這市面上賣的栗子,再怎麼好,也不及那皇宮裏的好。那話說的,好像對黃工多熟人似的。
因爲日日喫着老繆的小竈,美味佳餚地不重樣,大師兄二師兄早就垂涎欲滴,卻敢怒不敢言,更何況他們疼愛謝瀾,更將對老繆的怨氣憋在心裏,謝瀾就覺得該報答一下老繆。
她在街上耍到了黃昏時分。菩提寺的栗子樹長在主持的禪房附近。白天敞亮,上樹不便,也有人看見。需等到天色漸晚,那寺裏的僧人做晚課時分,提了口袋,悄然上樹,趁興採摘。
等她進了寺院,果然聽得上堂梵音陣陣。妙極了。謝瀾溜到禪房附近,就着一棵最高大的栗子樹,飛身上樹,哧溜哧溜地,剎那間就竄到了樹梢。成熟的板栗外殼包裹着帶刺的硬殼,謝瀾摘一個,往地上扔一個。她不貪婪,縱然栗子多,也只取一口袋。下了樹,眼見四周寂靜,悄無一人,謝瀾未免有些得意,撿着撿着,忽見一人無聲無息地走到她跟前,謝瀾嚇了好大一跳。
一擡頭,來者並非寺裏的和尚,而是不周仙。這太讓謝瀾意外了。“不周仙,你下山了”此話剛要出口,不周仙就示意她閉嘴。
“哎呀,我來這兒,是尋一樣東西的,你休嚷嚷。”不周仙比謝瀾還要緊張。
“你,你要找什麼我幫你”謝瀾撿完了栗子,提了口袋,一臉的好奇。生
不周仙就打量了謝瀾,搖了搖頭,身軀跳到一塊石頭上:“我要偷的是一個寶貝,只不知那虛淨老兒放在哪兒了”
“到底是何物”謝瀾的眼睛也放光了。
不周仙就神氣起來了。“一塊小石頭。”
“石頭”
“嘿嘿,不錯,就是一塊綠色的小石頭。此石系南海鮫人部落進貢,有靈氣。”
“如何有靈氣法”
“這世上的男女,如互相有情意,只需取各自的頭髮放於那石頭之上,若爲紅,則是男女都有情;若一方無情,此時會變黃;若雙方都無意,此時就變黑色。”
“果真這樣靈驗除了測情意,還能測出別的嗎”
不周仙搖搖頭:“此石又名姻緣石。我拿了有要用。哎,虛淨老兒一個方外之人,六根清淨的和尚,偏要代管紅塵之事,將這石頭藏了在寺廟,可惱。”
“不周仙,你要這石頭去幹什麼”謝瀾簡直聽得入迷了。
不周仙聽得梵音仍在繼續,虛淨還未回禪房,就打開了話匣子。“一月沒到,我提前出了關,都是蔡美的女兒干擾的我。她巴巴兒地找到我,可憐兮兮的,又送我東西又哀求的,讓我出面給她做媒。”
謝瀾似有些明白了,點了點頭:“哦,她想嫁給蘇棣。”
“是啊。這女娃兒也是癡情,我被她說的於心不忍啊。可是我心裏清楚,我那蘇棣小友無意於她呀。我兩方都不想得罪。所以,不如來這裏找姻緣石,實驗一番,讓那琇瑩姑娘親眼見了,與此也好死心。”
“原來是這樣”謝瀾若有所思,“也難爲你費心了。”她來勁兒了,尋東西又刺激又好玩,她想幫不周仙一把。“待我將這袋栗子送回去,我也來搜。”
“好好好,那我等着你。這些和尚唸經長着呢,來得及。”不周仙說謝瀾夠意思,夠義氣。
謝瀾扛着口袋,芒刺不時戳着背,讓她走一會,停一會,形狀甚是怪異。行行走走間,也就到了橋上。
天快黑了。大師兄和二師兄和她約好了的,不管去哪兒玩,太陽落山就須回來。這誤了時辰了,想他們也急。更急的是老繆。
謝瀾氣喘吁吁地總算將栗子扛進了書鋪。院裏早燈火通明的一片了。
他們團團將謝瀾圍住,又是擔憂又是責備的。
謝瀾擦了擦汗:“你們趕緊剝栗子,又大又新鮮,我去房裏洗手。”
老繆就感嘆謝瀾一片孝心啊。
大師兄就結巴地說,興許這栗子是偷來的。偷者,究竟不體面。說畢,他頭上就捱了老繆一記板栗。“小蟹蟹知道我愛喫栗子,如此孝心,偷又怎麼了嘛我也愛喫魚,你若有心,明日拿了釣竿下河去捕魚,可使得”
謝棠不在,老繆儼然將自己當成書鋪的主人了。
謝瀾貓着腰,回房洗了手,換了一件利落的衣服,假裝說累了要睡覺,勿來相擾。那老繆外頭聽了,趕緊就道:“那是那是。小蟹蟹,你儘管睡,可勁兒睡,睡到日上三竿,反正那好喫的我都給你留着。”
謝瀾也高聲道了謝,躡手躡腳地從後院溜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