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御崑崙 >第三章:藥浴
    任青被用以奇重無比的手法毀了丹田經脈,足足在牀上昏迷了兩天兩夜。

    其間身子時而發冷時而發熱,丫頭留在樓中陪着任青,整天在屋裏忙前忙後,吊足了心。深雪楠把過幾次脈,

    對醫師開出來的方子略作修改和調整,加重了幾味藥,總算是讓任青又重新睜開了眼,只是這雙眼,神采再不復之前鮮明。

    “怎麼了好像不燙了”惜福鬆了口氣,歡喜的摸着任青的額頭。

    任青不語,此刻的她萬念俱灰,腦子裏一片死寂。

    “阿青你看,我的舊竹笛雖然壞了,但是我又撿到一個新的呢樓裏有好多姑娘吹笛子都好好聽,我想跟她們學,又不好意思跟她們開口,不過每次她們在練我都偷偷的記,你想不想聽”

    惜福拿着樓中一支姑娘隨手丟棄不要的紫竹笛,獻寶似得跟任青分享自己的喜悅,試着逗任青說話。

    任青只是搖了搖頭,又閉上眼睛,如果她這次不再醒來,就這樣昏迷一輩子,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阿青,等我記全了就吹給你聽,好不好其實這裏也挺好的,有肉喫,還有高樓住,平日穿的也都是綢緞,我在這裏住了幾天,都不想回李家村了呢”

    惜福逗着任青說話,自己卻流下了眼淚。

    她再不懂事,也應該曉得青衣樓是一個做什麼生意的地方,她再笨,也明白從來不在人前示弱的任青,那天爲什麼跪在那個女人面前哭的稀里嘩啦。

    “你走吧,回李家村去好好生活,將來....”任青勉強做出個笑容:“將來如果我發達了,一定好好去看你,報答你救過本大俠的恩情。”

    丫頭伏在任青還未發育起規模的胸口泣不成聲。

    門外雨落青瓦,水窪的聲音淅淅瀝瀝入耳,那是任青前世極愛的小樓春雨聲。

    看着好像比自己還傷心,哭的稀里嘩啦的丫頭,任青死寂的心忽然開始變得柔軟起來。

    雨聲不緊也不慢,細聽卻又似密似疏,就如那天在李家村她們第一次遇見。

    就在這使人心情沉靜的雨聲中,遠方高樓之上依稀有渺渺的琴聲冥冥而來,曲調深厚靈透,音韻淳樸古雅,摻合在淅瀝的雨聲中,有種洗淨靈魂般的神奇力量。

    琴聲婉轉靈動,如少女青春的笑顏,在芊芊細指的挑撫間又緩緩轉作低沉,忽然一聲高亢的長音破空而至,連同帶起滿耳雨聲都徒然變作肅殺的瀟湘之意,琴聲鏗鏘而起,於金戈之中又有一縷柔音,細喃不絕,好似江湖波瀾之中的一份兒女情長,任憑金戈如何轟鳴炸裂,這股細縷長情卻始終不斷。

    “好美的琴聲”丫頭由衷讚歎,竟忘了哭泣。

    琴聲漸低,最終在琴絃一片細細綿綿的顫動中間不可聞,就好像一場隔了夢境般的相似,細細綿綿中,淹沒了所有。

    這時,門外有名侍女撐傘而來,走到房間後看任青笑道:

    “雪師姐說了你今日必醒,着我過來叫你,你應該能起牀吧,快隨我走一趟。”

    任青老實的起牀,也許是方纔那一曲琴聲太過驚豔,無形之中居然撫平她心中許多悲傷愁思。

    任青起身,惜福也緊跟在他屁股後,直到兩人走到門口,侍女這纔將惜福退回門內,說只要任青過去。惜福還想爭辯一下,任青卻搖頭制止了,留下一句等我回來就瀟灑的撐傘離開。

    本以爲不是上次的地方就是在樓中見面,誰知道侍女卻一路領着她,從後院住房往青衣樓的大門走,似乎見面不在青衣樓裏。

    雖然下雨,但是時辰卻到了掌燈時分,青衣樓大門往來人羣不少,正值頂峯,胭脂香味與女人笑聲,男人低低沉沉的喘息,都好像錐子似得折磨着任青的耳朵,想到自己以後的生活可能也要這樣,她忍不住就有些反胃。

    人多眼雜,大門是不走了,侍女領着任青從旁的小門不動聲色的走過,門外街口拐角早就停了輛普通馬車在候着,上馬車前,任青看到青衣樓的好幾個護院在圍着一個髒兮兮的老頭打。

    那老頭被打的滿頭是血,白頭髮亂如草介,起碼有一半被血染紅了,慘叫着喊些這就走,這就走的求饒,可是那些護院似乎心中有火氣,存心不想放過,打的那老頭痛的滿地打滾。

    任青看的心中頗爲不忍,不過還是在侍女的催促下進了馬車。

    兩女一前一後上了馬車,趕車的瘦小漢子熟練的握起繮繩,馬車也搖搖晃晃的就此跑了起來。

    瞧出了任青心情鬱結的侍女開口道:“怎麼了進了青衣樓不高興”

    任青勉強笑了笑,本能的掩飾道:“哪有,當初我也是自願進來的。”

    也許是笑容太過勉強,也許是任青臉上的淚痕還沒有擦淨,侍女抿嘴一笑,頗有幾分動人:

    “當初我剛來的時候也是這樣,慢慢的就習慣了,青衣樓雖然是風塵之地,卻也不乏性情中人。”

    任青聽着侍女說着青衣樓的種種好處,想到此刻也許被人打死了的那個老頭子,一時想附和卻又不知道怎麼接話。

    好像看透了任青心思的侍女輕聲道:

    “我青衣樓色藝在天下都是雙絕,每日捧場前來的達官貴人不知多少,不入流的酸儒落魄子弟就更沒數了,那個老頭算是最差的了,每次都喝的醉醺醺的倒在門口,一身惡臭,身邊三尺都進不得人,護院趕了好幾次都不走,只好打了。”

    任青不想在這無關緊要的事情上多說廢話,問:“姐姐可知道雪師姐讓我去什麼地方有什麼事情”

    侍女神祕一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馬車最終在一家尋常獨門獨戶的小院前停下,侍女下車後領着任青入內,一路上也走多餘的路,直接領着就進了內室閨房。

    “雪師姐等你很久了,自己進去吧。”

    侍女領到門口後便下去了,任青上前推開了房門,房間如煙,只覺一股熱氣撲面而來,空氣比之外面還要潮溼幾分,隨機鼻中就聞到一股惡臭。

    “把門關上。“深雪楠背對着門中的任青,扶着一個頗大的浴桶,伸手在其中攪拌,似乎是在試水溫。她那曼妙成熟的誘人身姿雖然只是背對,卻在無聲中道出女子曲線的玲瓏風情。

    “雪師姐。”關上門的任青心中有些不安,忍着房間中難以忍受的臭氣,上前向深雪楠問號,後者終於轉過身,只見她方纔放入浴桶中的左手沾滿了綠色的汁液,也不知是什麼東西。任青再看向那浴桶,只見桶中的水呈暗綠色,就好像毒蟲臨死前從身體裏流出來的毒液,陣陣惡臭就是從這裏發出來的。

    “脫。”深雪楠微微笑着,臉上還帶着幾分期待,她在期待什麼鬼東西任青不知道,此刻的她已經隱隱有些想吐了。

    “你不會想讓我坐在那裏面吧”

    任青不可置信的指着那暗綠色,散發惡臭的浴桶,這和泡在一桶屎裏有什麼區別

    看出任青的牴觸,也不指望用語言就能讓她屈服的深雪楠二話不說,直接提起任青就往浴桶裏摁。

    瞬間,任青只覺得渾身上下似乎有成千上萬的針在扎一般,隱隱作痛,她大叫着要爬出來,可是深雪楠卻一把摁住了任青的頭,直接摁進水裏,任青只感覺七竅都要廢掉,她覺得再這樣下去,眼睛會瞎的

    時間緩慢的流逝,任青逐漸感覺呼吸困難,用盡全身力氣,不停地掙扎,手掌和雙腳拍打起無數水花,可深雪楠就好像要憋死她似得就是不放手。

    任青再也沒有力氣了,她已經開始窒息。

    當她離死亡只有一線,意識開始模糊,七竅也開始滲血的時候,深雪楠終於野蠻的抓着她的頭髮將她提了起來。

    滿腦子只剩下呼吸的任青來不及表示什麼,毫無形象的大口大口呼吸着房間中佈滿惡臭的空氣,暗綠色的藥汁沾了她滿頭滿身,深雪楠分明看到任青臉上有一道清晰的淚痕。

    “放心,死不了,就是難受一點,咬咬牙也就過去了。”

    深雪楠的安慰一點作用也沒有,好不容易喘勻了氣的任青哭着大喊大叫:“等一下,我要喫飯,我從昏迷到現在一直都沒喫飯”

    “不用吃了,能少吐一點。”

    深雪楠抿嘴笑了笑:“休息好了嗎”

    任青終於大聲哭了出來,渾身上下還泡在浴桶裏,難受之極,彷彿這暗綠色的藥汁裏面有無數細小的毒蟲,每時每刻都在啃噬她的軀體,她求饒道:“求你放過...”

    話音未落,深雪楠又一次將她摁進桶裏。

    這一次比上回更痛苦十倍,好似有一把生鏽的刀在刮自己的骨頭,甚至連她身上的皮膚都開始脫落,痛的她死去活來,張嘴慘叫卻被惡臭的藥汁灌入口中,發出一陣嗆水聲,而後胃部反嘔,只是更加難受罷了。

    頭頂摁着的那隻小手彷彿鐵鑄,雷打不動。

    而深雪楠,只是靜靜的看着任青,只是在她堪堪生死一線的時候,抓着頭髮把她提起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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