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恩寵

    聽聞從龍華寺回來的隔日上午,王妃就親自去了一趟歲安堂。

    而且在裏頭足足呆了一個時辰。

    唐嫵不知是他太忙,還是王妃同他說了些什麼......反正自打那日起,她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這着實讓她有些忐忑不安。

    承安伯的事她倒是不怕,可徐鐸的事......她到底是沒在他面前認過。

    男女的私相授受,放在煙花柳巷倒是沒什麼,可放在這間郢王府裏,那就是不知檢點,大逆不道。

    現下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郢王那頭到底是個什麼意思,這般被吊着的滋味,真真是難熬。

    她不能坐以待斃,便在每日中午過後親自熬一碗藥膳,然後讓落英送到歲安堂去。說來,這藥膳還是顧九孃親手教的,說是專門給男人滋補身子的。

    唐嫵想着,只要曹總管沒當着落英的面倒了扔了,那就證明,她在他那,多少還是留有幾分情分的。

    落英看着正抄着佛經的唐嫵,問道:“今日夫人爲何不親自給殿下熬製藥膳奴婢這手藝到底是和夫人差遠了,若是殿下察覺變了味道,那豈不是前功盡棄了嗎”

    “沒事,你不必擔心。”唐嫵心裏默默道,若是變了味道都察覺不到,那纔是應該擔心的。

    “夫人可莫要如此,都說鐵杵成針,夫人若是想討殿下歡心,怎麼都得多堅持一些時日纔好。”落英又道。

    唐嫵看了看落英,實在不忍開口打擊她。

    在這些高門大戶裏,哪有那麼多鐵杵成針的事

    更何況這世上本就有很多事,是不可能通過努力和堅持辦到的。

    比如,他若是因此事厭棄了她,那之前的日子就如黃粱一夢,頃刻間便可煙消雲散。

    哪怕她巧舌如簧,他也未必肯給她這個機會。

    但若是他心裏還能惦記着她,那她這出欲擒故縱的老把戲,他就能陪着她演下去。

    唐嫵想到這,便合上了佛經,對落英道:“去倒水吧,我要沐浴。”

    落英還想再勸,但看唐嫵態度實在堅決,便只好轉身嘆了一口氣。

    她實在不懂夫人的想法,既然都有沐浴的時間,怎麼就能沒有熬製藥膳的時間呢......

    唐嫵出浴後,打開櫃子,拿出了一個嫩粉色的肚兜。

    這肚兜剪裁別緻,比尋常的肚兜還要小上一些,勒上一些,她剛一穿上,就發覺本就渾圓挺拔的一處,顯得更加惹眼了。

    她悵惘地搖了搖頭,然後若無其事地套上了外衣,再度回到了桌案前。

    唐嫵心裏如明鏡一般,她的過去是騙不了他的。

    ......

    須臾過後,門外響起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燭光下的美人,裝聾作啞,聽到腳步聲,眼睛竟是連擡都不肯擡一下,只單單用蔥白的手指握着狼毫,埋頭寫着小楷書。

    唐嫵想,這世上可能再沒有比這個舉動,更做作的舉動了。

    至少,那依靠在門框上的男人,就是用眼神這麼告訴她的。

    唐嫵硬着頭皮繼續寫,她想演一幅美人圖,總不能剛開始就砸了鍋。

    他悄然無息地走到她身後,看着她一筆一畫地在那抄寫。

    只見她上一秒還在寫“云何淨其念,云何念增長,云何見癡惑,云何惑曾長。”,而下一秒,她便換成了,“宿空房,秋夜長,夜長無寐天不明。”

    她剛一停筆,就聽他低低的笑了兩聲。

    他的嗓音甚是好聽,低沉又清澈,即便他只是隨意地笑了兩聲,也會讓人亂了心跳,忍不住浮想聯翩。

    郢王將手放在了她的脖子上,拇指來回地摩挲着同一個骨節,緩緩道:“本王今日的藥膳,怎麼突然就被換了”

    唐嫵渾身一抖,她的頸部本來就敏感,可經不住他這般逗弄。

    她歪頭閃躲,然後低聲慢語道:“嫵兒做錯了事,王妃便罰了妾身抄三遍經文。期限就在明日,可妾身蠢笨,到現在仍是差着一遍,這纔來不及親自去熬了。”

    郢王不動聲色地問:“說說,是犯了何錯”

    唐嫵起身跪在地上,低聲道:“妾身去龍華寺那日,舉止有些失儀,着實丟了殿下和王妃的臉面。”

    郢王單手提起了她的身子,逼着她正視着自己,不急不緩道:“那另一樁呢”

    她的背脊倏地僵住,感覺掉心臟直直地往下

    墜了下去。

    他問的,真是比她想的還要直白。

    “金玉樓的掌櫃......確實曾去媽媽那兒贖過妾身的身子......但媽媽未允,後來也只好作罷了。可妾身、妾身自那以後便再沒有見過他。妾身的清白,殿下也是清楚的......不是嗎”唐嫵說的情真意切,眼含淚光,尤其是後面那句上揚的尾音,更是顯得楚楚可憐。

    郢王既知道她此刻說的是實話,自然也知道她這副樣子只是她的矯飾。她最擅長的把戲,莫過於用矯揉造作的模樣,同你說着真話。

    這樣一來,她的一顰一笑都似含着萬種風情,令人樂此不疲。

    但如果反之,便會讓人鄙夷不屑。

    半響,他伸手拿起方纔她抄的佛經,低聲道:“還差多少”

    唐嫵知曉他這是不再追究的意思,心中暗喜,但面上仍是欲迎還拒道:“怕是還要寫整整一夜。”

    他低頭看她,脣角噙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也不再繼續與她周旋,而是轉身直接將她摁到了牀上。

    他低頭看她,用脣語喊了一句“自己動。”

    不知道是他的語氣裏帶着威嚴,還是他的氣息裏帶着蠱惑,不論她有多少花招,都撐不過他的氣勢洶洶。

    唐嫵咬了咬脣,見實在僵持不過,就只好自己慢慢動了手。這一刻,她像是草原上停止奔跑的羔羊,像是堵在死路里的白兔,跑不過,逃不走,只能任他宰割。

    她褪去了外衣,裏面只剩下她精心準備的肚兜,和她沐浴後還掛在身子上清香。

    四目相對,他眼中的戲謔之意更爲明顯。

    她皮囊下藏着的意圖,簡直昭然若揭。

    唐嫵侷促不安,只好側過臉不去看他。她不禁心裏暗暗悔恨,這好好的一場欲擒故縱,怎麼就在他的三言兩語之間變成了誘敵深入

    他高挺的鼻樑抵在她的耳旁,然後十分愉悅地笑出了聲。

    顯然,他接受了這份取悅......

    到了他臨走的時候,唐嫵急急地拽住了他的腰身,將臉靠上去,聲若蚊蠅一般道:“殿下弄的妾身渾身沒了力氣,那佛經怎麼辦”

    他沒回頭,而是頗有深意地回道:“若是從現在開始寫,到了辰時,應當也就寫完了。”

    即便是看不見他的臉,她也能想象到他眉眼之間的戲弄與笑意。

    唐嫵恍然覺得,這個一本正經的男人,怎麼骨子裏到處透着壞。

    她恨恨地回了一句是。

    翌日傍晚時分,於楨帶着幾個將領到了郢王府議事。

    中戌關是大燕的喉舌,絕不能丟,此次戰役,郢王投入了前所未有的精力。就在他們商議着糧草是否先行的時候,曹總管去書房彙報,說是安老夫人來了。

    安老夫人是郢王的嫡親外祖母,今日親自登府,自然是無人敢攔。就連郢王也只是稍稍怔了一下後,便扣下兵圖,走出了書房。

    安老夫人坐在正廳,見到外頭響了腳步聲,便連忙起了身子。

    “外祖母快快請坐。”郢王大步地走了過來,“今日外祖母前來,怎麼也沒提前說一聲”

    安老夫人拜拜手,然後道:“我已經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說不定哪日就嗚呼了,所以我這把老骨頭要是想你了,就得趕緊來看看你。”

    郢王坐到了安老夫人身旁,板起臉道:“外祖母這是說的哪的話”

    安家和皇家的情分,在安皇后逝世後,就變得格外淺薄,唯有這個外祖母,倒是郢王還肯放在心上的。

    安老婦人拉起郢王的手,緩緩道:“你與你那王妃,相處的如何”

    郢王“嗯”了一聲,又道:“尚可。”

    “你可莫要蒙我,就你那個王妃,她可不是個省油的燈我安家嫡親一脈的姐兒那麼多個,到最後竟讓她這個不上臺面的偏支登了你的門你不知道,當初你娶她,瀾姐兒在家哭成了什麼樣子......可憐我家瀾姐兒,蹉跎到了十八都不肯出嫁。”

    “當初娶她,也不過是因着當初父皇曾許下的承諾不能違背罷了,再加上我也不能因爲一己私慾,去寒了程家的心。她到底程家養出來的女兒,做王妃也是使得。”

    這話說的安老夫人忙喘了兩口氣,然後道:“她若是程家嫡親的女兒也就罷了,可她不是當年我聽聞老程國公病重的時候是由她盡的孝,還以爲她是個好的,可誰能想到,沒多久的功夫,狼子野心就出來了說到底,我就是瞧不得她這樣算計你”

    “外祖母接下來可是要說,要將安瀾許給我當側妃”郢王扶額,他感覺到太陽穴突突地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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