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對衝 >第104章:再見(1)
    ps:今後放在晚上9點半左右定時更新

    2月9日,雨夾雪天氣終於停住了,但江南特有的陰冷刺骨卻愈發明顯,一刻不停往衣服裏鑽,街頭行人更顯寂寥。

    嘎吱一聲,一輛上海牌照的豐田佳美嫺熟地停在路邊,下車後的常天浩意識到車內外溫度不同,緊了緊身上的鐵灰色阿瑪尼大衣,快速朝新華書店走去。

    來到這好久沒光顧的地方,他習慣性地往人羣中掃視一圈,沒發現那熟悉的身影——這肯定不會看錯,因爲今天在書店的人並不多,他微微嘆了口氣,不再找尋而直奔向櫃檯。

    “這幾本書不知道有沒有?一本是約翰·羅爾斯的《正義論》、一本是弗朗西斯·福山的《歷史的終結與最後的人》。”

    “後一本有,前面一本……”營業員查了下電腦,“庫存倒有最後一本,不過品相可能有點問題。”

    “沒關係,我買!”

    3分鐘後,拿到書並結完賬的他匆匆忙忙離開。

    就在他離開後不到一分鐘,程雨詩進了書店,出現在櫃檯上,小聲問:“這裏有《正義論》賣麼?”

    營業員點頭,忽然反應過來:“剛剛最後一本賣掉,那人剛走。”

    她下意識擡起頭順着營業員指着的方向看去,發現一輛黑色轎車剛駛過路口,她咬了下嘴脣,怏怏離去……

    暑假時,爲了等他,她可以在書店一泡一上午,就算沒手機或其他聯繫方式,每當他走進書店,她都會如心靈感應般地擡起頭;

    寒假時,他同樣到書店,明明有手機可通話、可聯繫,卻找不到她在哪。

    半年過去,書店還是那個書店,人還是那兩個人,場面已大爲不同。

    看着放在副駕駛座上的兩本書,常天浩嘆了口氣,其實福山那本他更想換成亨廷頓的《我們是誰》,他很清楚記得:identity(認同)是構建“我們”的基礎,沒有認同,就不存在“我們”!

    他和程程之間就是把認同丟了,所以變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買不到這本書也完全正常的,因爲這本書還在亨廷頓先生腦海裏,要再過幾年才能出版,哪怕他是重生者,也不能強迫尚不存在的書面世。

    離開書店的汽車,向市中院奔去。

    此時此刻,在辦公室裏,看着桌子上一堆卷宗,孟秀麗只感覺內心陣陣心煩意亂。

    雖然程卓然交代說順其自然、讓程雨詩自己思考、自己成熟,讓兩人關係自行調節過來,但很顯然她還是沒放開,依然惦記着這件事。在沉默一天後,甚至在考慮要不要主動給常天浩打電話問問情況。

    理由很好找,她作爲法官關心下高洋案,幫小常排解心裏的鬱悶和壓力完全是一個長輩必要的關心。

    也難怪她患得患失,功利主義總歸存在。她已完全接納了常天浩,很多時候是用看毛腳女婿的眼光來看他的。她接納常天浩並不因爲他送的那些東西——那真是小節而已。

    她覺得常天浩非常不錯,是個有事業、有學問、有涵養、有風度的年輕人,最重要的是對女兒也好,這樣優秀的年輕人去哪裏找?起碼她還沒看到可以相提並論的年輕人。更不用說還是錢塘當地人,將來連一點地域和生活習慣隔閡都沒有。

    雖然程雨詩還年輕,還只有大一,雖然女兒讀高中時她身爲母親對談戀愛這件事絕對嚴防死守,但讀了大學,局面一下子就翻倒過來了,女兒還能一輩子不出嫁?還能一輩子被父母保護起來?她總歸要長大成熟、踏上工作崗位、出嫁,作爲母親怎麼能不幫着把關?

    工作大概不用發愁,憑家裏關係和程雨詩的文憑,喫政法飯綽綽有餘,她關心的是姻緣。

    做母親的總希望兒女幸福。

    所以她想借關心案子的由頭和常天浩拉拉家常,聽他怎麼說,剛拿起電話,她又猶豫了,該怎麼開口呢?

    那天夜裏還義憤填膺地在丈夫面前抱怨宋莉不是,說她堂堂一個長輩,居然落到自己親自出馬爲兒子打掩護,樣子難看不難看?沒過兩天輪到自己要親自下場了,這若被對方知曉,是不是也該被嘲笑?

    電話機拿起又放下,只剩下沒來由的心煩意亂。

    但她剛剛放下,電話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是孟阿姨麼?我是常天浩,您現在說話方便麼?”

    “小常啊……”想什麼就來什麼,孟秀麗忙道,“方便方便,你說你說……”

    “我在法院門口,我能不能來看您一下?”

    “好好,你來,你來。”她想了想馬

    上改口,“你站着就行,我來接你,你不認識我辦公室。”

    落座後寒暄了一下子,常天浩躊躇半天,最後很直截了當地開口:“阿姨,高洋這案子,我當時做事確實也有點欠考慮。主要因爲我不太成熟,不過我也願意和您講一講……現在我資產多了,看着1-2百萬似乎不算什麼,但暑假那時這部分錢幾乎等於我一半以上的身價,我還是很在乎的。也正因爲這些在乎,可能讓程程不高興,覺得我掉到錢眼裏……

    我和他解釋過了,我們倆也說清楚了。您放心,我們沒吵架,只是彼此想給對方一個冷靜的時間和機會。我們都還年輕,感情有波折完全正常。我的想法和暑假時相比改變了很多,雨詩可能沒有這麼快,但這沒關係。”

    孟秀麗點點頭:“小常,從法律來講你沒做錯什麼,不要有心理包袱,這一點你可以相信我的職業判斷。

    詩詩畢竟纔讀了一學期法律,沒有絲毫實務經驗,甚至對於幾門課程本身也只一知半解。抽象的法條和司法解釋變成具體的審判案例需要合議、斟酌與討論,假如只要有法條和司法解釋就可以斷案,那爲什麼要設立辯護律師制度?爲什麼還要有審判員和合議庭,爲什麼還要進行專業教育?這都說明情況是複雜多變的,需要進行綜合判斷。”

    “謝謝您對我的關心,這件事我也想通了,我認爲我沒做錯什麼。無論是這案子還是其他事業上的想法,每個人背後都有人評價,任何人都不可能十全十美,就算偉人能做到三七開也很好了。”

    孟秀麗點點頭:這話不錯。

    不過她現在不關心對錯,她關心的是兩人的感情與相處情況。

    她猶豫一下道:“小常,阿姨知道你很委屈,不過詩詩也不好受,寒假回來她哭過好幾次了,雖然每次問她都不肯說,但我能猜出和你有關。你比詩詩年長,更比她成熟,阿姨也不說你們誰是誰非,只想不要影響你們關係……”

    常天浩尷尬地笑笑:“關於目前的關係,我不知道該怎麼評價,算留校察看吧或死刑緩期執行吧……當然,不管我和雨詩關係怎麼樣,你們始終是我尊敬的長輩!”

    聽到這樣的答案,孟秀麗臉色凝重很多:常天浩說的很婉轉,但態度其實很明白,兩人暫時走不到一起了,當然在面子上還是給足程雨詩的。

    他輕聲道:“你們也不要給雨詩壓力,她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她如果自己不想通,靠外力硬壓我覺得更難受,人都有逆反心理……”

    孟秀麗唏噓不已:她能怎麼說?

    這要是小夫妻吵架,她作爲丈母孃,無論是批評女婿還是批評女兒都有法理依據。可現在只是談戀愛,連訂婚都不算,怎麼幹涉?就算想幹涉也開不了口。

    “2月14日是情人節,禮物我已準備好了……”他將《歷史的終結》與《正義論》兩本書遞給孟秀麗,輕聲道,“這是我送給雨詩的書,她寒假有空可以看看。麻煩您轉交她,我因爲工作忙,再加年底家裏一攤子事就不能自己來看她了。”

    什麼忙?

    孟秀麗看的很清楚,他怕到時候場面尷尬!

    “那我拿給她。其實你給他也沒事,詩詩……”

    “還有這也麻煩您一起交給她。”他掏出禮盒包裹的小盒子遞給孟秀麗。

    她剛想問裏面是什麼?常天浩已主動打開盒子,低聲道:“一個小首飾,本希望能親手給她戴上,現在看來需要您幫她一下……”

    這份禮品是他特意挑過的,選擇了梵克雅寶的snowke(雪花)項鍊,通體呈現白色,象徵着他對程雨詩的觀感:冰清玉潔、潔白無瑕。

    孟秀麗嘆息着,不知道該說什麼,下意識推辭道:“小常,這麼貴重的禮物……”

    他輕輕搖頭:“不貴重,與她給我的相比,輕多了;更糟糕的是,她給我的東西,我還弄丟了。”

    常天浩前世是理想主義者,一個失敗的、被社會打擊得遍體鱗傷的理想主義者,他原來以爲,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這樣的傻瓜,直到重生後見到了另一個——而他又親手把她丟了。

    他相信孟秀麗能讀懂,也相信程雨詩能夠懂,如果程程對自己還有眷戀,應該不會把這份禮品再退回來。

    “阿姨,我回上海了,今後如果沒什麼特殊事,我不會再來叨擾您和程叔叔,如果你們或程程有事,請給我打電話。”他向孟秀麗微微一躬,離開了中院。

    孟秀麗嘆氣:這不是再見,這是告別……

    ps:101章又陣亡了……現在已完全不明白尺度在哪裏,而且陣亡時間越發詭異,剛上傳不審覈,隔了兩天再陣亡,無法理解,不過好在本來就是從安全屋裏釋放出來的,愛咋地咋地,我的內心已不再像以前那麼波動了,順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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