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盛世書香 >第100章 往後對我許願
    扶意毫不懼怕,反覺得大夫人可憐,她的心裏該是忌憚成什麼樣子,纔出此下策。

    便對香櫞說:“大不了被攆出去送回紀州,難道還殺了我們”

    香櫞好生委屈:“她們似乎看出來,大夫人和咱們不對付了,今天對待奴婢也不像平日裏那樣,我雖不在乎的,還是有些難過。”

    扶意問:“翠珠也不理你了”

    香櫞搖頭:“翠珠還是和平日一樣,但是有人對翠珠說,離我們遠些。”

    忽地傳來敲門聲,主僕倆不免緊張,擔心被人貼着門偷聽,卻是翠珠在門口說:“姑娘,老太太派人傳話,要您過去呢。”

    扶意奇怪:“這個時辰了”

    香櫞很害怕:“會不會是大夫人騙我們出去”

    扶意要她別胡思亂想,開了門問翠珠:“這樣晚了,是誰傳的話”

    “是內院的李嫂子,常送您回來的那位。”翠珠道,“您自己去瞧瞧”

    扶意鬆了口氣,李嫂子是老太太和芮嬤嬤信任的人,扶意也擔心會是香櫞說的,大夫人騙她們去。

    到了門前,便見李嫂子說:“我領着去,再送回來,香櫞姑娘不必跟着,老太太有些話要關照姑娘,且要說上一陣子。”

    扶意向香櫞使眼色,她也不敢堅持,待小姐和李嫂子走了,翠珠對她說:“我陪你等姑娘回來了。”

    香櫞問道:“她們不是不叫你理我和小姐”

    翠珠說:“跟着姑娘,我能活得明白些,我是知道大小姐事的人,在大夫人和王媽媽那兒,保不齊哪天就”

    大黑天的說這些話,兩個姑娘都把自己嚇着了,結伴回到屋子裏,坐等扶意歸來。

    這一邊,李嫂子與扶意說說笑笑,一路誇讚扶意好,說自從她來了,老太太飯比往日多喫幾口,二小姐不再天天惹二老爺二夫人生氣,內院裏總是熱熱鬧鬧,老太太更愛笑了。

    扶意剛開始還覺得李嫂子只是客氣,漸漸的就聽着怪彆扭,果然還沒到老太太院門外,李嫂忽然停下腳步,將燈籠遞給扶意,說:“姑娘,一會兒我還來這裏接您啊。”

    “可是,您去哪兒”扶意心裏一緊,李嫂子卻很快就隱入黑夜裏。

    她站在明處,很難看得清遠處一片漆黑裏的動靜,卻忽然從身後傳來腳步聲。

    扶意警惕地回過身,但見長身玉立的男子站在身後,燭火輝映他的笑容,更帶着幾分愧疚。

    祝鎔說:“嚇着你了嗎”

    扶意的緊張和擔心,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世上竟有一個人,能讓她如此歡喜愉悅。

    她搖頭:“沒有,可是這麼晚了。”

    “我想帶你出門一趟,託了李嫂子來接你。你放心,她是我奶孃的兒媳婦,最可靠的人。”祝鎔道,“自然,也少不得叫她知道我的心思,如此說來,還真是對不住祖母,我還沒向祖母稟告。”

    扶意心裏偷偷笑:老太太什麼都知道。

    祝鎔上前來,接過扶意的燈籠吹滅,夜色裏,毫不猶豫地抓了扶意的手:“跟着我走就好,不必害怕,點着燈籠引人注目,月色就夠了。”

    扶意還沒回過神,腳下已跟着祝鎔走去。

    他的大手掌上有硬硬的繭子,想必是從小練武留下的印記,五指紮實地抓着自己的手,不會太過用力,也絕不會輕易鬆開。

    “我們要去哪裏”

    “城西。”

    “這麼晚了”

    “就要晚上去纔好看。”

    扶意的眼裏只有祝鎔,幾乎不用去看腳下的路,但他帶着自己,每一步都走得穩穩當當,更不會飛快得讓她跟不上。

    祝家那麼大,扶意完全不知道自己被祝鎔帶着從哪裏出來,被抱着上馬時,他們已經在大街上。

    祝鎔十分小心,不忘問:“肩膀還疼嗎”

    那一日,他親手爲自己把脫臼的肩膀推回去,肢體的觸碰,顯然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再不是要刻意倒一杯茶,指尖輕輕相抵那樣含蓄,祝鎔今天牽她的手,抱她上馬,一切都很自然也不失禮貌。

    扶意是這麼想的,天知道人家祝三公子,心裏還酸着她從小和年輕學子們同席唸書的羨慕。

    只見身影閃過,祝鎔輕盈地落在了身後,他要握着繮繩,來引導馬兒前行,那就必須把扶意抱在懷裏。

    祝鎔能感受到,扶意很放鬆,對自己沒有半分牴觸。

    “坐穩了。”

    “嗯。”

    她應了一聲,馬兒便如離弦之箭,飛馳而去,比扶意想象得要快,嚇得她不敢喘氣,但很快就發現,自己被祝鎔周全地保護着,根本不用害怕。

    他們一路到了城西,這裏有一條河流穿過街巷,祝鎔下馬,抱着扶意一併下來,二人牽着馬,沿着河岸緩緩前行。

    漸漸的,扶意看見荷花燈順水而來,走得越近,前面荷花燈越多,幾乎將整條河流都照亮。

    夜風拂過,燈盞輕搖,祝鎔對扶意說:“你往後看。”

    扶意應聲看向來時的路,但見荷花燈悠悠而去,彷彿要往天邊。

    “今天是什麼日子”扶意心中默算,既不是節日,也不是節氣,難道是京城特有的日子但周圍也並不熱鬧,不遠處只有幾個人影在橋下放燈。

    “大夫人今天又爲難你。”祝鎔說,“我想你開心些,原本就要找你說說話,又想,那不如出門來散散心,你若喜歡,我也高興了。”

    扶意含笑:“很喜歡,這麼多的燈,彷彿夢境。”

    祝鎔見她笑,心裏便踏實,但覺風過,他問:“冷嗎”

    扶意搖頭:“入夏了,風也是暖的。可是詩裏說,誰家見月能閒坐

    何處聞燈不看來,怎麼這裏沒什麼人來難道是你特地準備,一日之間,去哪裏找來這麼多的荷花燈”

    祝鎔指向橋下說:“不是我準備的,你看那邊,是開疆外祖家的表哥。他的妻子去年故世,到今日剛好一年,嫂夫人在世時最愛荷花燈,所以今晚他來這裏祭奠亡妻。外人不知道,所以沒人來看,何況這個時辰,普通人家都該睡了,開疆的表兄也不願張揚,怕叫人白糟蹋了心意。”

    “祭奠亡妻”扶意並不介意紅白之事,可眼前這位公子,心也太大了。

    祝鎔這會兒才意識到了什麼,很是尷尬地看着扶意,解釋道:“我就想,應該會很美,所以帶你來看看。”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顯然是沒底氣了。

    扶意還是頭一次,見到祝鎔這樣窘迫,若非剋制着,若非尊重故去的人,她幾乎要笑出聲來。

    “對不起”祝鎔此刻,明白自己做了一件多麼傻的事,對故去的人不尊重,對心上的人也太失禮。

    “可是很美,我很喜歡。”扶意收斂笑容,站直了身子,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對着悠悠而去的荷花燈默默祝禱。

    祝鎔把繮繩拴在圍欄上,跟着扶意一起,合十祝禱。

    扶意念完心中的哀悼,和對生者的祝福,睜開眼,見祝鎔在一旁,也合十祝禱。

    河上燈影爍爍,晃過他英俊的臉龐,扶意明知道他們平日裏連見面說話都不容易,從沒敢幻想再有什麼花前月下的相處。

    沒想到,只因爲自己被他的養母逼迫,他當天就帶着自己出門,只爲她能開心。

    “如果我們不再相遇,你會帶別的姑娘來這裏嗎”扶意開口問。

    祝鎔睜開眼,深深望着扶意,說道:“會,但要等有一天,徹底把你忘了。可我想,那一天,興許要到下輩子。”

    扶意低下頭掩飾自己的笑容,輕聲道:“我上岸後,就被府裏的車馬接走,又走了三天的路,每天都在想,能不能再遇見你。我也沒敢向老天許願,因爲從小的願望,都沒實現過,沒想到,我們真的又見面了。”

    祝鎔挽過她的手:“往後對我許願,我會盡力爲你實現。”

    扶意笑問:“可以嗎任何願望都行”

    祝鎔點頭:“什麼都行。”

    扶意說:“那就請祝公子,保重身體,國事家事,你太辛苦了。”

    荷花燈從他們身邊緩緩流過,每一盞燈裏,都是開疆表兄對妻子的追思悼念,縱然情深一片,奈何陰陽兩隔。

    他明白,至少活着,才得兩情久長時。

    “我答應你。”祝鎔說,“往後除了夜裏當值,我一定好好睡覺。”

    扶意心滿意足,更知分寸:“我們還是早些回去,也不要打擾了慕公子的表兄。”

    祝鎔便去牽馬,扶意最後望一眼密如繁星的荷花燈,忽見對岸有人影,祝鎔走來,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脫口而出:“二哥”

    扶意很驚訝,看了眼祝鎔,再看向對岸。

    若那男子是二公子,那二公子身邊的女子是誰

    而這一刻,對岸的人也看見了這一邊,祝平瑞同樣認出了自家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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