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盛世書香 >第221章 送瘟神
    “往後不論回紀州的路,還是去京城,我一定陪在你身邊。”祝鎔道,“我去哪兒,未必能帶上你,但你去哪兒,我一定相隨。”

    扶意笑道:“倘若我也要跟隨你呢。”

    祝鎔說:“哪裏都成,但出征上戰場,我不能帶着你,不能讓你身犯險境。”

    扶意深知心上人的志向,還有他爲國爲民的心,禁軍府只是一時之地。

    “我時時刻刻都願意等你,但不要總讓我等待,你在的地方,就沒有險境,我什麼都不怕。”扶意說,“我放不下爹孃,不敢說生死與共的話,但願長長久久,與子同老。”

    祝鎔捧起扶意的手,輕輕在指尖一吻,扶意害羞得紅了臉,那癢癢的甜蜜,順着指尖直往心裏鑽。

    “但求長長久久。”祝鎔道,“富貴榮華、功名利祿,皆是身外之物。”

    忽聽得門外重重腳步聲傳來,還有香櫞的嚷嚷,像是故意給屋裏的人信號,祝鎔又趕緊親了一口,才放開了扶意的手。

    言夫人進門,見倆孩子規規矩矩坐着,但女兒雙頰嫣紅,便知他們不是看起來這樣老實。

    她乾咳一聲,和奶孃對視一笑,坐下對女婿道:“立時就上菜,餓壞了吧。”

    扶意依偎着母親,沒再擡頭看鎔哥哥,光聽香櫞嘰嘰喳喳說京城酒樓的事,說她們去了那麼久,只在清明節出門逛過一回。

    飯後,言夫人又去見了隨行的祝家下人和兩位媽媽,送來瓜果糕點,與他們客客氣氣地閒話家常。

    雖然女婿正式登門那日家裏有紅包打賞,但比不得京城那些主子們出手闊綽,言夫人想着禮多人不怪,大宅門裏如何與下人相處,是一門很深的學問,她多些客氣,對女兒有好處。

    自然能跟着來的,都是祝家老太太精心挑選,忠厚本分之人,如今見親家夫人如此客氣,都明白了少夫人的好人緣,是受了誰的影響。

    香櫞惦記着清秋閣裏的人,問起她們怎麼樣,才知道翠珠被她爹孃帶走嫁了人,因此回家的路上,一直悶悶不樂。

    扶意便哄她說:“等我們到了京城,就讓她爹孃把人找回來,只要翠珠還願意留在我們身邊,我就留下她。自然若是她有了夫家照顧,不必再端茶遞水伺候人,我們也不能強求。”

    香櫞這纔好些,說她知道翠珠,一定不願隨隨便便嫁人,但願她爹孃,能給謀個好人家。

    翠珠的遭遇,也不禁讓扶意想到自己,固然她與鎔哥哥兩情相悅,得到心上人不惜千辛萬苦也要周全他們的情意,可自己終究是除了等待,什麼也做不了。

    這世道的女子,想要真正左右自己的命運,想要真正爲自己做主,還是差得太遠太遠。

    就婚姻而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依然是鐵律,倘若不是爹爹堅決反對老妖怪將她嫁給那秀才鰥夫,她自己連對簿公堂的資格都沒有。就算她逃跑反抗,一旦老祖母簽下婚書,且爹孃不反對,她就算是嫁了人的。

    “意兒,想什麼,是不是累了?”言夫人見女兒出神,問道,“還是着涼了?”

    家裏的驢車小小的,扶意和娘擠在一會兒轉不過身,倒也親暱。

    她搖了搖頭,把腦袋靠在母親肩膀上,撒嬌似的說:“一天又過去了,我是捨不得和娘分開。”

    言夫人說:“你上回剛走那幾天,我和你爹爹心裏像是缺了一塊,兩個人都魂不守舍的,但後來也就習慣了,日子照舊過。彼此便是明白,閨女早晚要出嫁,將來就是我們兩口子作伴。說心裏話,娘捨不得你,但知道姑爺好,知道親家好,也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比起你出嫁的不捨,娘心裏高興,高興得做夢都在笑。”

    扶意軟綿綿說:“娘已經偏心鎔哥哥,如今連夾菜也挑好的都給他。”

    言夫人笑道:“你去了親家老太太跟前,不也一樣,往後老太太眼裏只有孫媳婦。”

    母女倆說着體己話,很快就回到家中,祝鎔來攙扶岳母和扶意下車,見門裏忙忙碌碌,下人趕來要拉走驢車去裝東西。

    “出什麼事了?”言夫人問。

    “大老爺要接老夫人過去。”魏爺爺笑着說,“正搬東西,今天就走。”

    言夫人匆匆回到後院,見好幾口箱子在屋檐下,婆婆屋子裏幾乎已經搬空了。

    “弟妹啊,辛苦你照顧母親二十年,往後就交給我們吧。”扶意的伯母假惺惺地說着,“大後天侄女就出門了,我們不能耽誤正經事,因此今天就把東西都搬走,你不用忙,都搬得差不

    多了。”

    但見婆婆從門裏走出來,毫不客氣地對兒媳婦說:“你心裏偷笑呢吧?稱心如意,你得逞了,有了個女婿,真是了不得。”

    祝鎔在前院沒進來,扶意跟在母親身後,聽得清清楚楚。

    偏偏言夫人善良又心軟,雖不至於挽留婆婆,但也回房包了一條新棉花褥子和厚棉衣送來,說是給婆婆過冬禦寒用。

    哪裏知道女兒藉口給她父親送茶,來到書房,一杯茶端給爹爹,一杯茶端給鎔哥哥,趁着父親不留神,塞了紙條在祝鎔手裏。

    祝鎔避開岳父後,看了那紙條,明白了扶意心中的隱憂。

    日落黃昏時,言景嶽帶着老孃妻子和女兒,灰溜溜地就要走,祝鎔趕來攔下說:“大伯這會兒走,天黑路上遇不見什麼人,不如待明天,穿過鬧市街巷,大大方方地走。”

    衆人面面相覷,祝鎔一臉真誠地說:“爲了舅兄的前程考慮,該讓紀州人知道,往後老太太不住在書院,從此由伯父和舅兄奉養,他日舅兄趕考,也不怕遭同場考生排擠。”

    言景嶽覺得有道理,他這摸黑回去,沒人見着,他還怎麼給自己和兒子立好名聲,外人只當老孃還在書院,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老夫人眉頭緊蹙,滿腹懷疑地瞪着祝鎔,可眼下已經由不得她做主,只能留下再多住一晚。

    言夫人很用心地張羅了晚飯,對於婆婆即將離開這個家,卻沒有太多歡喜興奮。

    深知婆婆的惡毒難纏,認爲他們只是暫時做做樣子給祝鎔看,待女婿一走,必定故態復萌,又回到這裏來作威作福。

    她不願高興得太早,不願之後遭婆婆變本加厲的打擊報復。

    可這一切,女兒女婿都替她想到了,祝鎔藉口爲了言效廷的前程,實則是要讓全紀州人知道,言家老夫人從此回大兒子家。但顯然,輿論無法真正約束這母子幾人,不然老妖怪也不能欺負兒媳婦二十年。

    因此夜半三更,祝鎔親自來,言老夫人睜開眼,赫然見高高大大的人站在面前時,嚇得呆若木雞。待她醒過神要喊叫,祝鎔便道:“祖母不必驚慌,是您孫女婿。”

    “你想幹什麼?”老夫人不自覺地往角落裏躲,“你怎麼跑進來的,虧你還是公侯世家的子弟,有沒有點規矩?”

    祝鎔淡淡地說:“有些話,不得不親口叮囑您,爲了讓您印象深刻,只有這個時辰說最合適。”

    老夫人緊緊抓着被子:“你這小畜生,你……”

    祝鎔冷聲道:“明日走出書院的門,就再也不要回來,沒有什麼事,是您大兒子和媳婦不能解決的,因此也不能用任何理由召喚我娘去你那邊。自然了,她主動來孝敬探望,我不怪你,你死了她守靈送終,也是道理。”

    老夫人嚥了嚥唾沫,強硬地說:“你當自己是天王老子不成,你算什麼東西,有本事你別走,守着你那短命的岳母。”

    祝鎔道:“自然有人替我守着,且個個本事通天,往後博聞書院一舉一動,都會時時刻刻傳遞到京城,您頂好不要心存僥倖,別折了老天爺給您的陽壽。”

    “你!”老夫人揚手要扇祝鎔的耳光,卻被抓住了胳膊,不得動彈。

    “只要兩處相安,自然有你們的好日子,也有言效廷的前程。”祝鎔道,“但若你們貪得無厭,繼續作惡,就別怪我無情。”

    老夫人惡毒地叫囂着:“你不要得意,大不了魚死網破,我也不會讓你們安逸。”

    祝鎔幽幽一笑:“您猜,比起我手下的人,誰更樂意看管您束縛您?”

    老夫人愣了愣,待想到些什麼,心裏一陣恐慌,渾身哆嗦起來。

    祝鎔淡淡道:“但願您往後的日子,安逸太平。”

    到這一刻,老婆子才真正清醒過來,她跟着大兒子走,好日子就到頭了。

    往後長子家中的好處,直接從書院來,從侄女手中來,她再無利用價值。

    大兒子和媳婦,絕不可能像小兒子夫妻那樣侍奉她孝敬她,去了大兒子家裏,將來能不能喫飽飯都……

    就在第二天早晨,祝鎔的話應驗了,老夫人意識到跟了大兒子,從此就要喫苦受罪,死活不肯走時,長子兇相畢露,責怪她不顧孫子的前程,不由分說將老孃拖上驢車,揚鞭就走。

    祝鎔見岳母憂心忡忡,攙扶母親跨過門檻時,輕聲道:“娘放心,他們永遠不會再回來,再也不會有人欺負您,往後和父親要保重身體,自在安逸地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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