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身處邊塞,鄰國友邦的風土人情,在這裏融合交匯,比起一板一眼的京城人士,紀州人更熱情好客,大方開朗。
逛了一上午,言夫人又給女兒添了好些東西,趁着母親給他女婿選料子,扶意悄悄問奶孃:“我孃的銀子,從哪兒來的?她到底在外頭,放了多少利錢?我這幾個月寄回來的銀子,也不夠她這些天花銷的。”
奶孃笑着說:“那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夫人早就收手不幹,說是提心吊膽,怕被老爺發現,怕捱罵。其實老爺開書院,每年流水並不少,只是家裏那個太霸道,總拿去貼補大兒子,夫人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纔藏了些錢,備着給您張羅婚事用。自然,到底二十年了,她有她的活法,看着受欺負,自己也是有主意的。”
“往後不必這麼辛苦。”扶意對奶孃說,“她要是再扣扣索索省喫儉用,您就找人給我寫信告狀,您跟着我娘苦了一輩子,也該讓我孝敬孝敬您。”
奶孃眉開眼笑:“有我在呢,小姐放心。”
此刻聽見布莊掌櫃的笑聲:“您這是要把姑爺一年四季的衣裳都備齊全了?”
言夫人說:“別打岔,給我算算,我買這麼多料子,給便宜一些。”
祝鎔在一旁,幫着岳母提東西,像親兒子似的,絲毫不見外。
奶孃對扶意道:“夫人是要備下姑爺的衣裳留在家裏,隨時預備你們回來小住。小姐啊,我知道離得那麼遠,回來一趟不容易,可您若能夠,還請常常回來看看老爺夫人。”
扶意說:“這是自然,即便我一時想不到,鎔哥哥也會催着我回來。”
一行人在布莊忙完,便來酒樓用午飯,言夫人怕店家用料不新鮮,非要親自去後廚看一眼,奶孃和香櫞很有眼色地跟着走,扶意翻看着母親買的東西,回過神,才發現就自己和鎔哥哥在雅間裏。
“看着我做什麼?”扶意嗔道,“這可是在外頭。”
扶意說:“這些話,是開疆教你的?”
祝鎔搖頭:“他現在自顧不暇,哪有心思來做我的軍師。”
本是甜甜蜜蜜的玩笑,但扶意想到前天夜裏的事,便鄭重地道歉:“鎔哥哥,讓你見到我家那些醜陋的嘴臉,實在對不住。”
祝鎔卻說:“父親並不把他們當做家人,他說早就分家了。”
扶意愣了愣:“我爹說的?”
祝鎔點頭:“父親要我別放在心上,我本就不在乎,倒是心疼魏爺爺。”
扶意嘆:“難怪我爹最近很不一樣,爲了我也好,爲了我娘或是他自己也罷,果然想明白了,難道一輩子,窩囊地活着麼。”
祝鎔好生道:“公爵府裏的麻煩,只多不少,你若要對我道歉,我可就沒立足之地了。扶意,我不放在心上,你更不要放在心上。”
扶意溫柔含笑:“見了你,我心裏就踏實了,但話說回來,還是很不甘心。結果我自己並沒能做什麼,若非你來了,我沒有底氣也沒有手腕,除了一走了之,根本沒法子對付他們。就連你我的事,我也只是一味地等你,等你披荊斬棘、排除萬難,千里迢迢來娶我。鎔哥哥,我心裏越踏實,卻越感到自己無能,我甚至連自己的事,也做不了主,以爲明朗的將來,忽然又什麼都看不清了。”
隔着桌子,祝鎔捧過扶意的手,暖暖地捂在掌心裏:“家裏的事,主意都是你想的,沒有你的計劃,我一時半刻也幫不了你。至於你我,若沒有你在等着我,縱然排除萬難,我又該去哪裏找你?所有的一切,在你眼中我賦予你的,恰恰是你先賦予了我。”
扶意赧然笑道:“一陣子不見,三公子越發會哄人。”
祝鎔卻說:“日日夜夜的思念,都在這些話裏。”
扶意心內動容,眸光盈盈道:“我也想你,每天都想,鎔哥哥,我們不會再分開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