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盛世書香 >第367章 內心動搖
    閔氏姑侄的最終處罰,很快傳遍京城,公爵府中,韻之與扶意一同陪祖母下棋,聽說這消息,她不禁嘆:“這下家裏可熱鬧,我這會子若回去,必定看見那些女人圍着婆婆討錢,就怕家裏有一日敗了,他們人財兩空。”

    老太太嚴肅地說:“不該你說的風涼話,難道那裏不是你的夫家?你不爲別人想想,也該爲延仕考慮,趕緊換了衣裳回家去吧,替你婆婆料理起來。”

    韻之起身站着,不情願地應道:“昨日我好心照顧她,被她罵得狗血淋頭,險些拿滾燙的藥潑我,今日是您孫女婿說的,不要我再去碰釘子,叫我在這裏等他來接。”

    老太太道:“話雖如此,可你不能放下自己的本分,你還是不是閔家的長孫媳婦?就算你回家什麼事都不管,這會兒也不該在孃家待着,回去吧,你和延仕還要過一輩子,延仕將來飛黃騰達,重振家門時,能有你一半功勞嗎?”

    韻之再要辯解,被扶意勸走了,離開內院的路上,韻之浮躁地說:“就算是閔延仕,我也不願意只爲他活着,奶奶平日裏很開明,怎麼這些事上又是男尊女卑起來。我不想料理那個家,自然有我的道理,我是盼他們趕緊散了,閔延仕能和我單獨過日子。我連往後過日子的賬都算好了,富貴榮華是不能夠了,但溫飽足以,難道你們嫌我窮,就不和我做親戚了。”

    扶意又是高興,又是心疼,溫柔地說:“就算散,也要有個人來主持,那本該是你和姑爺繼承的家產,難道由着家裏人哄搶了不成?”

    韻之腦袋裏一個激靈:“可不是嗎,我們憑什麼兩手空空地走,那本就是延仕該繼承的家業,老太爺還在祖宅健朗着呢,輪得到他們來搶?”

    如此話不多說,閔家少夫人,一溜煙地從孃家跑了。

    二姑娘一走,香櫞就勸小姐回清秋閣,不然有人向大老爺告狀,她又要被責備,現下靖王妃也走了,不能總指望老太太撐腰,鬧得她老人家心煩意燥。

    扶意頷首:“我是該謹慎些,不然他們都能把親生女兒關起來折磨致瘋,何況我一個外來的兒媳婦。”

    香櫞心疼地說:“姑爺在家就好了,姑爺幾時才能回來呢。”

    扶意擡眸望向遠方,靜靜地說:“只要鎔哥哥平安,怎麼都好。”

    被主僕二人唸叨着的祝鎔,此刻已經進入深山,山路多險惡,所謂路,不僅僅是用腳走的纔是路,懸崖山谷但凡能翻越的地方,也都是“路”。

    遇上這些險境,祝鎔往往單槍匹馬上前,命衆人原地待命,幾次三番後,這一回再翻過一處峭壁,他回眸看了眼,便繞路到了別處下山,在遠離手下和當地百姓視線的地方,去見那位重要的人。

    行至山腰上一處平地,山風撲面,這裏比大營寒冷,祝鎔身上有汗,不自覺地裹緊了衣襟,身後忽然傳來渾厚的聲音:“不要在風口站着,過來吧。”

    祝鎔回身,便看見了闊別多年的人,當年勝親王來家中提親時,他還曾對王爺說,將來要追隨他征戰沙場。

    “王爺!”祝鎔內心激動,跪地行大禮,眼前是整個大齊,他最爲敬重的人。

    “鎔兒,好久不見。”勝親王伸手攙扶孩子,祝鎔卻察覺到,他保持着隨時作戰的防禦姿勢,倘若此刻自己掏出匕首刺殺他,王爺立刻能閃躲乃至反擊,也許並不是他不信任自己,而是一個行軍之人天生的警覺。

    祝鎔身上的確帶了刀,那是爲了防備贊西人和山中猛獸,皇帝賜給他的那把帶毒的匕首,他並沒有隨身帶着。

    “王……”祝鎔站定後,眼中猛地一驚,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半步。

    勝親王卻大氣爽快地笑道:“嚇着了?”

    祝鎔手握拳頭,抑制自己憤怒的顫抖,他眼前的人,那個英雄蓋世、所向披靡的戰神,竟然缺了一條胳膊。

    他看向山腳,擔心地問:“王爺,您就這樣爬上來?”

    勝親王大笑:“難道是飛上來的?鎔兒,你長大了,比我當年見你時更結實高大,我不在京城都聽說,皇帝很器重你。”

    祝鎔悲憤交加,眼睛盯着王爺空蕩蕩的衣袖挪不開,難過地問:“是因爲墜崖受重傷嗎?”

    勝親王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斷臂,笑道

    :“能撿回一條命,已是不幸中的萬幸,當時劇痛難熬、生不如死時,我也想過何不就此死了的好,可不能啊。你姐夫下落不明,我的妻女兒媳還在等我回家,還有我的將士們,還有大齊的百姓。挺過來,也就過去了,如今不過是比你們少一條胳膊,其他的本事,我照舊不輸人。”

    祝鎔渾身顫抖,單膝跪地:“王爺,您受苦了。”

    勝親王命他起身,長話短說,肅然道:“你姐夫說,你希望我們父子放棄江山和復仇?”

    祝鎔此刻情緒激動,王爺的斷臂,讓他的內心受到動搖。

    姐夫不曾提過這件事,想必王妃郡主和姐姐都還不知道,倘若皇帝親眼看見弟弟斷了一條胳膊,他會怎麼想?

    “鎔兒,你起來說話。”王爺威嚴如山,“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忽然一陣北風吹過,祝鎔下意識地上前爲王爺遮擋寒風,勝親王卻望向京畿所在的方向,說道:“皇城裏,該下雪了吧。”

    是年冬天,京城第一場雪,終於在閔氏姑侄獲罪的這天,飄飄搖搖落下。

    韻之趕回閔家,踏進大宅門,就有一朵雪花落在她的鼻尖,她望向天空,念道:“下雪了?下了雪,世上就乾淨了。”

    一路往宅內行走,迎面就有管事婆子找來,還是昨日那個幫着夫人責備韻之的老媽媽,急得火燒眉毛,哀求着:“少夫人,您去瞧瞧吧,那羣女人都瘋了,再下去就要動手搶東西,如何了得。”

    韻之面色一冷,徑直往婆婆的屋子來,只見幾位公爹的貴妾姨娘,夥同兩位嬸子一位伯母,張牙舞爪地來向婆婆討錢。

    說什麼月銀還有節上的賞賜等等,橫豎是婆婆剋扣了他們的錢財,再不給就活不下去了。

    女兒被判三年監禁,貴妃遭褫奪封號貶爲才人,閔夫人驚聞噩耗,病得奄奄一息。

    那不見天日的地方,女兒那樣的身子骨,挨餓受凍被驚嚇,怕是活不過幾天。

    縱使三年後能活着回來,她這一輩子都毀了,要不在家孤老等死,要不只能出家爲尼,與青燈古佛相伴終生。

    家裏的女眷,平日裏無不受閔夫人的欺壓,只怕搶錢是假,巴不得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氣死她。

    此刻見韻之趕回來,仗着她們是長輩,欺負韻之是年輕小媳婦,一個個盛氣凌人地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爲了你們成親,我們可兩個多月沒領月錢了,你看天越來越冷,我們屋子裏的炭還沒燒上。怎麼着,爲了你們兩口子成親,一家子人都不活了?”

    病榻上的閔夫人,都成這樣了,還咬牙切齒地喊着:“落井下石的賤人,你們見我不好了,一個個都得了意,等我病好了,若不扒了你們的皮,我白活這一遭。”

    那位公爹最寵愛的小姨娘,比韻之大不了幾歲,可極其世故刻薄,聽初霞說,平日裏狗仗人勢也沒少作踐人。

    這會子她便走到牀邊,嘖嘖搖頭:“夫人,我們姑娘在大牢裏,板子打夾棍夾,指不定還有獄卒對她動手動腳,真正要扒一層皮的,可是您的親閨女。”

    “你、你……”閔夫人幾乎氣絕,癱倒在榻上大口喘氣。

    韻之走上前,一把推開那姨娘,冷聲道:“來人,把她拖去當院,打二十板子。”

    那小姨娘仗着受寵,根本不把韻之放在眼裏,厲聲反駁:“你憑什麼打我,我可是你的長輩。”

    韻之皺眉打量她:“客氣才喊一聲姨娘,不客氣你就只是個奴才,你再叫囂,就亂棍打死扔出去。外頭可是下雪了,凍死了你,也不過是扔去亂葬崗,寵妾滅妻,原就是死罪一條。”

    那小姨娘尖聲道:“你敢,老爺可不會饒過你,小小年紀,怎麼這樣惡毒?”

    韻之說:“惡毒?”她看向其他人,“你們是真沒見過世面呀。”

    衆人早就知道新娘子的厲害,嫁進門來,哪一個敢欺到她頭上,就連她婆婆都敗下陣,更不可能把她們這些伯母嬸子和小妾放在眼裏,便偃旗息鼓,一個個低頭想要溜走。

    韻之卻指着那小姨娘,厲聲道:“人呢,把她拖下去,打二十板子,叫上府裏的下人都去看,我每人賞二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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