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風十里有嬌蘭 >107.腦子不好使了
    我從未想過會親眼見證一條鮮活的生命如此消失,以致於整個人都發麻。相信這刻我的眼睛也睜得很大,直到視線被遮擋,人被從地上輕抱而起。我才麻木地擡起眼,看見陸鋒的臉上被噴灑了好多血,看起來很猙獰,無意識地說:“你殺了他。”

    他一邊走一邊道:“嗯,他該死。”

    語氣平靜地不像是剛殺過一個人,而像是剛踩死一隻螞蟻。

    我又回到了石屋內,被放在石塌上後陸鋒找來一套乾淨的衣服放在旁邊,低聲說:“你自己換上,我去處理一下再回來。”說完他就又出去了。

    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衣服的領子被撕開得連裏面的兜衣都露了出來,而剛纔陸鋒眼睛掃過後便直視了前方。等我換上他的衣服後才鈍鈍地想,他說去處理一下是去處理屍體嗎那個人如果是個頭目,殺了一定很麻煩吧。

    就在我不斷胡思亂想中陸鋒回來了,臉上的血跡也都擦乾淨了,可是我總覺得還能聞到一股血腥味,那味道讓我有作嘔的感覺。人不能這麼矯情的,他殺人是爲了我,我不能還因爲一點味再作嘔吐的動作,於是就拼命壓着。

    他進門後看了我一眼,便徑直去拿了另一套衣袍出來,當着我的面給換了。然後纔來問我:“你還好嗎”見我不作聲又解釋道:“是我的錯,之前你說去解手,我等了很久不見你回便出去尋了,沒想到那大頭目居然會過來找我。”

    “你說什麼那個人是大頭目”

    陸鋒點了下頭。

    “是當初你救的中蛇毒的老大嗎”

    “是他。”

    就是說是那人讓他當這裏的二當家,還供應喫住,結果他先救之,後因我而殺之。

    我舔了舔乾澀的脣,“那他死了你要怎麼辦”殺了別人或還有餘地可留,可他殺的是這裏的老大,底下那羣人若知道必然要爲老大報仇。我能想到只有逃,迫不及待而道:“我們快逃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他用安撫的眼神看我,“別怕,有我在不會有事的。剛纔和你說了出去處理一下的,現在都已經安排好了。”

    這時我不明白他說的安排是什麼,但沒過多久外頭就響起了噪雜聲,並且很快有人來找他,稱昨天抓回來的幾個俘虜逃跑了。他只給我兩字:“等我。”就獨身而離。

    我一直等到天黑都沒見他回來,卻能時不時聽見外面有動靜傳來。不敢出去,只敢躲在門後從門縫裏朝外看,一羣人在來來回回地跑,嘴裏還在喊着“老大”,顯然他們已經發現老大不見了正在尋找。後不知是誰痛呼了一聲,一羣人都往某個方向衝去,噪雜到此便終結,變成死一般的靜寂。

    忽聽身後冒出一個細小的聲音:“大姑娘。”

    我震了一震,這稱呼是陳二狗,急忙跑過去移開火爐,果然見陳二狗在坑洞裏面,比起之前看到時這個坑洞明顯又被挖大了些。

    只聽他在裏頭道:“出大事了,他們的老大好像被人殺了。之前說我如果帶你出去,就讓我上你們家地下瞧一瞧的這事還作不作數”

    “你挖通了到外面的道嗎”

    “那是必須的,幹我們這行的肯定要先留退路啊,否則再寶貝的東西有命拿也沒命花。”

    當可以逃脫的機會擺到眼前時我突然變得猶疑了,假如陳二狗前一次來這般提議,那我定然想都不想同意並且隨他走,可是現在,陸鋒因爲我而殺了大頭目,出去了便生死未卜。

    咬咬牙,下了決定:“你自己走吧,我先不走。”

    “啊”陳二狗沒料到我這態度,“不是我說啊大姑娘,眼下形勢挺不好的,他們老大死了指不準裏頭鬧成什麼樣子呢,沒準那些人爲了泄憤就要殺人了啊,你咋還要留下”

    “我我腦子不好使了行了吧。”說完就把火爐給堵上了坑口,卻還能模糊聽見陳二狗在地下嗡嗡的聲在說:“那隻好算了,我冒這麼大風險來找你,也是仁至義盡了。”

    後來屋子裏就徹底靜寂下來了,陳二狗只不過是個宵小之徒,還能指望他多講義氣,他來找我圖的也是利。而這利在生死麪前,自是沒那麼重要。

    我留了下來,但在屋內也坐立不安,是不是湊到門縫去看外面。可是外頭一點聲音都沒有,安靜的有些詭異,很多時候躁動反而能讓人觀察出點狀況,而安靜則讓人更焦躁。

    當一個沉重的腳步聲走來時,我先是打了個顫,然後迫不及待地衝向門,從門縫中看見一個黑影,等到近處時確定是陸鋒我立即拉開門迎了出去。

    陸鋒看見我眸光一沉,加快腳步過來。

    “你沒事吧”我迫不及待詢問。他搖了搖頭,“先回屋再說。”

    回到屋中門剛關上陸鋒就回過頭來猝不及防而問:“你爲什麼沒走”我一愣,沒反應過來,只見他順手將火爐從角落裏拎起,儼然露出底下的坑洞。

    他早就發現了

    沉默了一瞬我反問:“爲什麼我要走”他眸光一凝,“你不走是不是因爲”

    “不是。”我沒等他說完就截斷了話,“不走是因爲不想把離開的可能放在一個不靠譜的賊身上。”這話本沒什麼錯,可陸鋒的理解卻是:“所以你覺得我靠譜”

    我竟無言以對,只能轉移話題:“你快說說外頭髮生了什麼事他們是不是已經發現那大頭目死了然後他們有察覺出來端倪沒有”

    陸鋒只回我一句:“我當了他們的老大。”

    “啊”我徹底愣住,懷疑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

    他重複:“我成爲了山賊們的老大。”

    老大死了,他是二當家,然後就順位給他了他不過才加入這團伙幾個月,那些頭目和山賊能服他“你是怎麼當老大的”我問出疑惑。

    “羣龍無首,他們成一盤散沙,我帶着他們抓了逃犯也揪出了兇手,然後一衆頭目便都推舉我當老大了。剛接收過來有很多事要處理,所以回來晚了。”

    我沒理會他後面的解釋,緊盯着他的眼睛追問:“你說抓到了兇手是誰”

    “是一個逃犯。”

    心莫名一沉,將整個事情從頭想了一遍,腦中出現一個極其可怕的可能。

    “是你將牢房裏的人放出去逃的”見陸鋒果然沒有否定,在殺掉大頭目後他將我送回來便返回去說要處理一下,那時候除了藏屍外就是去牢房放出了所有人造成混亂。

    後來便有人來報說俘虜逃了,整個山寨裏都鬧哄哄的,必然是在追擊逃犯的時候發現了大頭目的屍體,從而將兇手鎖定在了逃犯身上。這是陸鋒一早設好的局,劇本也都按照他設定的在走,唯一可能在意料之外的是這幫賊匪會把他拱上老大的位置。

    但這些我不關心,我關心的是“你們抓的那個逃犯是誰”

    “一個瘸腿的。”

    阿牛我驚得眼睛都快瞪出來了,開口已有顫意:“你們把他怎麼處置的”

    陸鋒說:“不死難息衆怒。”

    死了我踉蹌着後退兩步,癱倒在牆上。確實懊惱這次的劫難是因爲金阿牛所致,可是也從未想過他最後的結局是死亡。尤其是,他又何嘗不是因爲我而遭此劫難

    “你怎麼了”陸鋒走近一步詢問。

    但我卻陷在無限自責中,假如不是我插入了阿蘭的人生,那麼阿蘭的心上人只會是阿牛,哪怕後來同樣會嫁給阿平,但是心不會變。如此阿牛就不會變得那麼極端,所以是我害了他,不單害他斷了一條腿,而今還害得他丟了性命。

    陸鋒見我狀態不對伸手想來扶我,卻被我呵斥住:“你別碰我”他的手微微一頓僵在半空,明知道不該對他譴責,可還是忍不住質問出聲:“你怎麼能這麼做”

    他縮回掌握了握拳回道:“對於我而言別人都是不相干的,只有你纔是重要的。不管你怎麼想,我不後悔如此做,還是你希望我死”

    我渾身一震,腿霎時軟了,順着牆一點點滑到了地上。

    靜默裏兩人都沒有再開口,我坐在地上任由寒意將身體知覺侵沒,陸鋒站在跟前也不移步。後來是身旁閃耀出火光,才讓從渾沌的怔神裏抽離出來,擡起頭看見陸鋒拿着火鉗正在往火爐里加柴。他沒有看我,火光裏的臉很冷很靜。

    我乾澀而問:“能讓我看一眼那個逃犯嗎”

    “是你認識的”他問。我沉重地點頭,與阿牛又豈止是認識,他是我虧欠了的人。

    陸鋒沉吟了下道:“明天會有一個祭禮,我帶你過去。”

    “什麼是祭禮要做什麼”我不安地問。

    “是他們的規矩,要爲大頭目舉行一個儀式,然後將那逃犯以火焚祭奠。”

    火焚是火燒的意思古人多以土葬,火化成灰燼在他們而言是對死者最大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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