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風十里有嬌蘭 >155.我找到你了
    自己老父的壽宴,理該來啊,若不來,必會被視作目無尊上。在這之前我分析過各種可能都判斷他會來,但依然彷徨煩躁,而今三個重要的關鍵歷史人物都齊了,就看如何乘着這時期能夠扭轉乾坤了。只要其中一方改變心意即可,都能豁免將來的悲劇發生。

    阿平剛說他兩個堂兄弟,不就是朱棣的兒子嗎不知現下朱棣有几子了,此趟過來帶長子朱高熾是肯定的,另一個會是朱高煦嗎

    如果是,就意味着那孩子真的安然無恙,如此我心中也感安慰了許多。

    給阿平準備洗澡水時我還在想要如何提起朱棣這個話題,沒料阿平自動講了起來:“媳婦,你不知道我這位王叔有多厲害,他一個人領三千兵士殺退幾萬北元軍,此戰每次聽人說起我就感覺熱血沸騰。”

    朱棣本就驍勇善戰,他之軍事才能不輸他父親分毫。光從之前他在山寨中時的處事決斷就能窺出一二了。倒是我看阿平在說起他這位皇叔時顯得有些興奮,甚至是眉飛色舞的,不由詢問:“你也想像他一般嗎”

    但見阿平搖頭:“才無可比,各有所長。王叔像皇祖父當年神勇無敵,有他在北疆鎮守,我朝上下皆可安心無憂。我還是繼承父親的遺志,希望能夠將來以文治國,推行新政。”

    從根本上阿平的思想就已經有別於朱元璋了,無論是朱元璋還是朱棣兩父子都尚武,但阿平並不是生在亂世,上面有他皇祖父打好的基業在那,是故從他角度而言,一國要強勢必得文推新政改革。假若朱棣從無二心,一心願輔佐於他,那便真的是裏應外合,如虎添翼,朱允炆的天下也可能成爲明史重要一筆。

    朱棣我又一次在心中咀嚼這個名字,站在最初的角度我並不想見他,哪怕真如夢境所言他可能就是陸鋒轉世,我也認爲在北平時與他劃上句號最好;可是從阿平角度而言,我應該要想辦法見一見他,爲了將來的阿平與我,謀一條生路。

    打從我成爲馬氏起,命運就與阿平捆綁在一起了,生則同生,死則同死。

    於是我假裝不經意地道:“聽你如此推崇你王叔,倒是希望有幸見上一見了。”阿平回道:“你若想見,哪天辦宴時帶上你一同去便是,還有皇祖父的壽宴你定然是要參加的,到時肯定都能見上。除了燕王叔,還有周王叔與齊王叔等人都已回京了,幾乎每日都會設宴。”

    我聞言便不由蹙起眉頭來,想見朱棣並非是爲這些應酬,關鍵是想要有私下的接觸,甚至如果可以,能夠避開了阿平。我並不想讓阿平知道就是他的王叔將我從南擄劫到北的,若知道了定然使他們叔侄倆心生罅隙,這是我最不願看到的。

    哪怕幫不上門,至少也不要增加矛盾。

    所以對於阿平說要帶我去參加宴席的邀約,我還是婉言拒絕了,他知我不喜這些便不勉強,不過會盡量早些回來。沒想雖然機不可遇,卻主動碰上門來了。

    這日午後,阿平依舊外出去了,我躺下睡午覺。朦朦朧朧之際似聽見屋外傳來爭吵聲,醒過來回神片刻,發現那不是幻覺,如今身子越發沉了,起身還不至於困難但總感疲乏,走路時都不由自主地會挺起肚子手撐腰後了。

    走到院門口處時,竟發現院內已經打了起來。我首先看見的是綠荷那翠綠的身影,她打拳一板一眼的,不時嬌喝出聲。正凝眸要去看時,綠荷被對方一掌打的連連後退,是燕七在後扶了她的腰一把才免於她摔倒。綠荷一臉憤慨地轉頭對燕七說:“七哥,你快教訓這毛頭小子”我聞言不由失笑,燕七何時都當起哥來了還有,他倆都不過十五上下,居然還稱喚別人是毛頭小子。

    在燕七往前一步而走的同時,那背對我的身影開口說話了,語調卻極其親蔑:“臭丫頭已經是手下敗將,還敢如此稱呼你小爺我怎麼,現在換你上場比劃了快快快,小爺我正手癢的很呢。”

    我慢慢眯起了眼,目光緊緊凝着那背影,有些不敢置信卻隱隱又期盼,那嗓音與語調像及了某人與我初見時的模樣。而下一瞬令我更驚異的是,燕七出手如電劈掌而向,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都令我刮目相看。一直以爲阿平之前是誇張了,將燕七帶回來是爲了讓我安心,卻沒想他還當真是有兩下子的。

    兩道身影打在一起竟勝負難分,我看燕七的眼中也難得起了棋逢敵手的興味,而當我終於看清敵對那人面目時對方也看到了我。只在瞬間,我的目光定住,而他也被燕七一拳頭打倒在地。燕七學他之前蔑視而道:“也不過如此而已,還敢來此猖狂。”

    但他就像完全沒聽見燕七說什麼般,死死盯住我,從喉嚨裏憋出三字:“你在這”是疑問,也是肯定,眼神裏的驚愕瞬間化爲驚喜。他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顧不上胸口的疼就跑向我,燕七和綠荷見狀都衝了過來擋在我身前。

    他直立而定,怔怔看着我,眼睛裏是單純的笑意:“阿蘭,我找到你了。”

    忽而鼻頭酸澀,望着眼前只能算作孩子的少年郎我輕聲說:“阿煦,我沒事。”然後又擡眼看身前兩人,“無礙,我認識他。你們先去別處轉轉,等會再回來吧。”

    燕七與綠荷面面相覷地互看了眼,又看看身前明顯呆傻了的少年,最後什麼也沒說地退進了竈房內。不禁頭冒黑線,我的意思是讓他們出去轉轉好不哪想居然鑽進了竈房裏。

    也罷,這兩人學了我都喜歡在屋內宅着,讓他們出去恐怕都找不到地方待。

    目光迴轉,落至那張還顯稚嫩的臉上,“阿煦,你可還好”不料他突然一個箭步上前將我環住,又將頭埋在了我肩膀上,下一刻我不由錯愕。

    那明顯的溼意鑽進了衣服,沁入皮膚,他在哭

    我遲疑了下,伸手輕拍他的背試圖緩解他的難過,卻沒想這回他也不顧形象地直接抽泣出了聲。“阿蘭,我把你弄丟了,怎麼找都找不到,以爲你不是被那羣人給抓走了就是”

    就是死了在當時那樣的情形下,他只能自保而逃,等迴轉頭再去尋我時恐怕我的人已經在馬家了。他就算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我會成爲了馬小姐,又如何可能再找到我恐怕這將近半年裏,他一直都處在深深懊悔之中。

    “別哭了,我們都沒事就好。曾經一度我也深深自責,怕你有三長兩短,若不是因爲我你也不至於遭遇那樣的危險。”

    待我說到此,肩膀上一輕,朱高煦擡起被眼淚刷得清亮的眸,“你後來去了哪啊”

    我後來有那麼一瞬的遲疑,想編派個理由,可是一想到之後皇帝壽宴上不可避免地會碰見他,此時我若撒謊轉身便無所遁形。最終沉吟片刻後我道:“我是被我家相公給救了。”

    “你家相公他不是還在南方京城嗎怎麼會去了那濠州又怎麼能救到你啊”朱高煦滿目都是疑惑,而這一系列問題有些令我無從解釋起,將事實的全部告知他並非不可以,但考慮到他畢竟是朱棣的兒子,我不能毫無保留。

    最後只能回道:“也是因緣際會吧,我家相公得知我失蹤後就託人遍尋四方,是之前咱們在那黑店的小城動靜略大而被他終於找到了蛛絲馬跡,然後一路往北趕,這才碰上了我。之後我也一直在尋找你,可你卻了無了蹤跡,若不是今日親眼見到你,也一直都在擔憂着。”

    朱高煦擺擺手說:“我能有什麼事那些人雖然人多,但只要我不跟他們力拼,逃出去還是行的。只不過當時我受了其中一人的一掌,很是兇猛,硬在野外躺了兩天才能行動。”

    他說得是木叔吧,可見木叔的本領是在他之上的,而且高出很多,若非當時阿平出事了恐怕朱高煦要跑掉很難。

    “二公子在不在裏面”忽聞外頭傳來宮人尖細的嗓音在問。

    朱高煦蹙了蹙眉,“我在,什麼事”

    一名小太監小跑了進來,他望了望我面露猶疑,顯然並不認得我是誰,目光轉至朱高煦臉上後才道:“回二公子,世子在找您呢,讓您快去承恩殿。”

    “不去,本公子對飲酒沒興趣。”

    小太監卻又道:“燕王爺也在的。”

    這下朱高煦喫癟了,不甚耐煩地說:“好了好了,你回去報我即刻就來。”

    “世子說了,讓奴才等着您一同過去,否則奴才就不用回去了。”

    朱高煦跺跺腳,嘴裏嘀咕:“大哥真是麻煩。”扭回頭來對我道:“阿蘭,我先過去那邊,回頭再來找你啊。”我微笑着點頭,目送着他往外走,卻在他一腳邁出門檻時突然回過頭來望着我,“我還沒問你怎麼會在這呢”

    “我”剛開出口,還沒想好如何答就被他又搶了話去:“一定是你相公高中了對嗎然後允許他帶家眷入宴,對了,你相公叫啥名字來着既然我來了,定要好好會會他。”

    “他是個文人,不敵你那套拳腳功夫的。”

    “哎呀這我自然知道,放心吧,我不會打他的。”

    我不由莞爾,“他叫阿平。”

    “好嘞,你先在這等我啊,別亂走,我去去就來。”朱高煦終於擺擺手隨那宮人離開了,他甚至都沒問阿平的全名,而且顯然他還沒意識到我會在此的真正原因,甚至恐怕他連我這懷孕將近六個月的肚子都沒瞧見呢。

    少年的脾性還是記憶中的那般直爽,讓我忍不住想起便嘴角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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