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風十里有嬌蘭 >166.玉簪後事(2)
    我微微一怔,本能地回過頭去看那東屋方向,門是闔上的,可燕七說他沒回來,那他住在哪了念一轉過便失笑了起來,他可是皇太孫,這麼大一個皇宮還能沒他居住之地,別的且不說,就光是原來那座寢殿便比這蘭苑要考究上無數倍。

    我竟然操心到要去擔憂他沒回來蘭苑能住哪轉身回走進屋門時,鼻子頓然酸澀,不回來是吧,有本事一直不回來

    事實證明,他確實有本事從早晨到午時,再從午時到黃昏,整整一天都沒見他蹤影。而整個蘭苑的氣氛都好似變了,燕七不來找我茬,綠荷也不來問我要幹啥活,而我拿了筆墨站在院中寫字卻是心神始終都不定。

    擡頭看天邊的晚霞,日日都如此,卻覺今天黃昏的這晚霞格外的紅,紅得甚至有種淒涼感,也映襯了我低落的心情。

    綠荷不察我心思,到時辰了便來問我可否開晚膳,還要不要等殿下回來。燕七懂眼色地在後一聲低喝:“綠荷,去竈房端菜去”綠荷被使喚走了,我低眸掃了眼桌面上寫廢了的許多張紙,情緒一來把筆隨手一丟,墨汁濺了紙。

    晚膳只隨意吃了點就放下了筷子,正要起身回房,突聽外邊傳來動靜。燕七眼睛一亮,“是公子回來了吧。”我的腳步自動移到門邊,看見兩道走近蘭苑的身影中果真有阿平,只是他卻是半靠在一個小太監身上的。

    燕七立即跑上去,口中還詢問:“我家殿下是怎麼了”

    小太監回道:“殿下在燕王爺的踐行宴上跟燕王斗酒了,喝得是酩酊大醉,王爺本想留宿殿下,可殿下嘴裏一直唸叨着娘娘,說要回來蘭苑,於是燕王爺就派小的把殿下送過來了。”

    聞言我蹙起眉頭,踐行宴不就是送別嘛,朱棣一家是要離京了兩次會晤都沒步入正題,也沒試探出來朱棣對阿平的態度,不覺懊惱異常。看那處燕七已經與小太監一同將阿平往屋裏扶,遠遠便聞見一股沉鬱的酒味,再看阿平的臉色,他雙眼緊閉臉頰酡紅,明顯是不省人事了,到底是喝了多少酒醉成這樣

    來到近處時我正要退開身相讓,燕七卻突然來問:“扶去東屋還是西屋”

    腦中閃過遲疑,可出口卻是道:“西屋。”自己不禁怔然,他昨日負氣而走,今天又一整天不歸直到此時喝得酩酊大醉地回來,我本該氣惱之極的,怎麼就還允許他入我西屋呢

    可話已說出去了,除了燕七看我那一眼,小太監也不明其意,扶着人就往西屋而走。等到將人安置進牀中後,小太監立即出來跟我彙報說還得回去覆命便匆匆而離了。

    燕七拿來了一個盆子說夜裏可能公子要嘔吐,讓我留心着些。等他也退出屋後,室內便驟然而靜下來,只聽見某人沉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走至牀邊,他們把阿平就是扶到了牀沿處放下就走了,我想了想,若是爬進牀內側而睡晚上他如果醒來當真要吐也找不到臉盆,若睡在外側萬一來不及拿盆豈不是他要吐在牀上無奈只得替他將被子蓋上後又去抱了一牀被子到窗前的軟塌,今晚自己就在此將就一晚吧。

    睡得朦朧裏感覺好似聽見有異響,迷濛着睜眼看見模糊的身影在牀沿處翻動,忽而驚醒,連忙想要起來可身子太沉手撐了下沒爬得起,只這一耽擱已經聽見那邊乾嘔的聲音,頓時一股子難聞的味道衝了出來,等我走上前某人已經趴在牀沿吐得翻天覆地,地面那叫一片狼藉。

    好吧,睡前所有的顧慮都白費,燕七拿好的盆子也白拿,都這樣了,也就任他去了。

    我轉身回走要去找東西來清理,卻在走至門處時聽見身後在問:“你要去哪”迴轉過頭,見他嘔吐的連眼淚都出來了,水汪汪的甚是可憐。我丟下一句:“給你絞把毛巾來。”

    等再回來時左手拿了毛巾,右手則拎了些竈灰,毛巾遞給了他,竈灰則撒在了地上,否則不好清理。他胡亂擦了把臉後就呆看着我動作,真是沒好氣地道:“能起得來就幫着清理一下,難道真要我來做”好手好腳的人躺着,反而讓個大肚子在大半夜裏忙,沒這道理啊。

    總算他聽了我的話後默默地起身了,小心避開了牀沿處的污漬,下了地神情萎頓地出去了。等他拿着簸箕和掃帚進門時我不由挑了挑眉,之前在銀杏村時他倒是時常與我做家務,打掃衛生都乃常事,即便是劉清見着了也不過蹙眉不悅,並沒來多言。可當他回到皇宮後,這種事就不可能再發生了,那許多的宮人與宮娥,怎可能讓他堂堂皇太孫去動手幹活,哪怕是在這蘭苑,燕七與綠荷也不敢讓他來做事。

    而這會兒,他埋着頭在牀邊清掃着自己的嘔吐物,臉上沒有一點不甘願,但就是默沉着一聲都不吭。不用問也知道他這是還在鬧情緒呢,我也不想理會他,喝醉了酒不省人事被送回來,半夜又吐得滿地都是,聞着這味我都感到作嘔的,他還給我擺臉色

    索性眼不見爲淨,擡腳往房外走。今晚月清天明,難得有此機會可以在院中賞月,便拉了張椅子坐下。聽見身後的人來來回回走了不知多少趟,心說他這是要把整個屋子都打掃一個遍的趨勢嗎他是這的老大,隨他。

    終於腳步聲頓停在了我身後,艾艾聲在頭頂而問:“味道去不掉怎麼辦”

    我沒好氣地回:“能如何只有把門窗開了通氣了。”

    “哦。”他應了一聲竟然厚臉皮的往我身邊長椅一坐,眼睛卻不來看我,只道:“那晚上你睡哪”我朝天翻了個白眼,“能睡哪在這堂屋將就一晚了。”

    余光中他撇了撇嘴,別轉過臉向一旁,語聲卻抑制不住的難過:“你是一點都不想和我睡了嗎”我怔了一怔,這問題當真是讓我對他無語,而他卻仍在說:“之前你寧可一個人獨自睡在榻上也不肯上牀來睡,現在又寧可枯坐在堂屋也不肯去我的東屋。”

    “我睡榻上是因爲”剛要解釋,卻因他回眸過來而到嘴邊的話又縮了回去。

    他問:“是因爲什麼”

    “是因爲你混蛋”我瞪了他一眼。

    他的眼神一暗,耷拉了腦袋又不作聲了。比起冷戰我更希望是熱戰,兩夫妻可以爭吵,那至少有句俗語叫作牀頭吵架牀尾合,最怕就是空氣安靜,彼此冷待對方。所以我先開了口問:“爲什麼要喝這麼多酒”

    很明顯的眼角餘光裏的人動了動,過了一會他答:“心裏不快。”

    “不快就跟人斗酒你這是在跟我嘔氣吧。”

    他倒也坦白點頭:“是的,就跟你嘔氣。”我也當真是氣不動他,還跟個小孩子似的,不就爲了那根玉簪子嘛。想想也是自己理虧,不如就先低個頭吧:“簪子的事是我不對,應該在事後告訴你的。”

    這時他才又再擡起頭看過來,本以爲他總要說點什麼,哪怕還發犟脾氣也在常理,沒料他突然又轉回了老問題:“你不肯與我一起睡是不想要我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這混小子酒還沒怎麼想,腦子也不靈光,稍安勿躁。

    看來先得把這個結打開了才能去談其它,迎視着他的目光逐字逐句而道:“我不是不肯與你睡,而是你醉得一塌糊塗爲防止半夜你醒來要吐,沒看見牀邊地上還放了一個盆嗎那就是燕七準備了給你嘔吐用的,你倒好,直接往牀沿以及地上吐得一塌糊塗。”

    他被我數落了並不還嘴,但也沒愧色,而且依舊控訴:“可你也不肯去睡我的東屋。”

    我實在是沒好耐心了:“就許你嘔氣,不許我嘔氣嗎你把我的房間給吐得臭氣熏天,憑啥我要到你房間去睡我就想坐在這裏賞月還不行嗎”

    他聞言擡起頭看門外月色,莫名讚了一句:“月亮確實很圓。”

    “”這對話當真是無厘頭,前言與後語可以完全不搭。到底是要怎樣哄個娃都沒這麼辛苦的,當然,我也只是估料啊,自己畢竟也沒有過帶娃的經驗。覺得將來我這娃要是跟阿平這種貌似溫文,實則就是臭脾氣是一個樣的話,那有得我苦受呢。

    我問他:“你倒是消氣了沒”

    他給回我一句:“消了七八分。”挑挑眉,意思是還剩了兩三分耐着性子又問:“還有什麼不愉快的”我當真是懷了孩子後脾性大有所改,否則若在以往是肯定是一巴掌拍他腦袋上了,還蹬鼻子上天了

    “簪子沒了。”

    本想說沒了就沒了吧,可轉念一想若如此說他又要覺得我輕看他贈我的東西了,只得順着他的話問:“你沒去要回來嗎”

    他的黑眸又沉了沉,低聲說:“斷了。”

    委實怔愣了一瞬,等接受事實後不覺無奈,好似我跟簪子無緣,嫁給阿平的當天就先將金阿牛贈的木簪子給折斷了;後來阿平在集市上給我買了一根,還沒焐熱多久卻又在賊窩裏拿來刺傷那賊首斷了;然後就是現在這根阿平特意送給我的,也是戴沒多少天便被朱高煦給搶去了,結果與之前的雷同。

    我嘆了口氣道:“以後你不如給我銀釵金釵吧,肯定斷不了。”

    默過一瞬,他輕聲回我:“贈你之物也得你上心纔行,要不然早晚都給了別人。”

    知道他就是介意東西轉手到了別人頭上,也不跟他爭論,爽快地點頭答應:“行,以後你給我的東西我都像你一樣拿錦盒給裝着總行了吧。”

    他露了個訕訕的表情,到底沒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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