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風十里有嬌蘭 >203.奸細(2)
    我問:“那我們何時可以回朝”

    “等你身體好一些,要不然沿路舟車勞頓你會喫不消。而且江老頭說你中的毒是堯關一帶極其稀有的蟾蜍毒汁,最好是能抓到一隻方能研製出解藥來,爲你解這餘毒,否則”

    他話沒說完,就聽到屋外傳來拍門聲,也不等這邊應聲,朱高煦那大嗓門就響了起來:“炆哥,是不是小蘭醒了啊快開一下門,讓我進去看看呢還有還有,我們在回程路上抓了不少蟾蜍,裏頭肯定能有一隻。”

    阿平原本估計是不想理會他,但聽見他說有抓到蟾蜍,立即二話不說就掀開被子下地往門邊跑去,拉開門急問:“蟾蜍在哪”

    朱高煦伸長了脖子朝裏頭探問,口中隨應:“在廳裏呢,有一大.麻袋。”

    “”我聽了直接無語,爲抓一種可能有毒素的蟾蜍,至於要抓一麻袋嗎想想那個畫面,再想想蟾蜍那可怖的樣子,頓時哆嗦了下。

    朱高煦正探頭探腦地想要鑽進門來,卻被阿平一把拽了手臂就走,“帶我去。”他一邊回頭一邊朝着我喊:“小蘭,你是不是醒了啊給我應一聲呢。”

    實在是懶得理會他,當我是小狗呢,還應一聲

    還以爲他們去前廳要個一會,我一人躺在牀裏沒啥力氣只得閉了眼假寐,不成想過了片刻就聽見有腳步聲傳來了。那麼沉的步子不像是阿平,難道是朱高煦去而復返了

    睜眼去瞧,從門處進來的身影高大而英挺,眉目沉幽,既不是阿平也不是朱高煦,而是朱棣。他走至牀前低了眼簾來看我,眸中深意難詢,不知道爲什麼,平時我在他的目光下定然會感無所適從想要避開,可今日卻直直迎視着那目光,心緒也平靜之極。

    終於他打破了沉寂:“你終於醒了。”

    我彎起脣角露出微笑,輕聲而應:“嗯。”於是他也笑了,是那種笑意達到眼底的笑容,我從未看他如此笑過。眼波流轉,墨色流藍,他依舊俯視着我,我依舊仰視着他。

    忽而,他嘴角彎起,對我說:“答應你的事,我做到了。”

    心中一動,“你是說”

    他點了點頭,“知你煩憂平兒在軍中無威信,不受將領們愛戴,此次追擊驅逐北元軍多以南軍爲主力,我燕軍在側輔佐。而今他的親屬李景隆已在三軍跟前樹威,全軍上下再無人敢再對平兒有絲毫薄言。這是我對你承諾之事,絕不食言。”

    聽到此除了對他滿心感激外,再無其它能以言表。但還有一事我仍心有牽掛,也是根本:“你與阿平呢”朱棣眉梢微微上揚,“你是擔心我們叔侄之間起了罅隙嗎”

    我不是擔心,而是害怕。怕阿平在登上帝位前的任何一步行差踏錯,都會導致將來的悲劇發生,而我能想到最好的法子只有是他們叔侄一直關係和睦融洽,那麼將來朱棣就不會走那條路,也不至於把自己的侄子給逼至絕境。

    朱棣見我不作聲,可眼中卻又滿是憂慮,不由淡笑了下說:“蘭兒,你太過杞人憂天了,我與平兒再怎麼也是親叔侄。”

    “那日你們在房中談話,可有談及以前的事”

    朱棣微微一愣,“原來你在擔心這,放心吧,早已事過境遷,我不會對前事再提了。”

    可即使不提也掩蓋不了阿平已然知曉的事實,我只怕這根刺在心中深處長了根,不被撥動還好,一旦被撥動便是揪心裂骨之痛。但這些話又如何能與朱棣說

    飄了一眼門外,轉移話題:“爲何就你一人過來”

    朱棣默了一瞬,眼眸突然變得如同夜幕降臨,安靜而烏沉難辨。立即反應過來自己問了個不好的話題,可是已經來不及,聽見他緩緩而道:“在外行軍,每日從這邊傳來的消息都是你昏迷不醒,剛一進門就獲知你已甦醒,遣了煦兒來引走平兒便迫不及待來看你了。”

    他是故意讓朱高煦把阿平引走的可是這般做法不是太過了嗎若被阿平知曉

    念剛轉過就被他洞悉了我的心思:“你無需擔憂會被平兒知曉,他一心牽掛你的餘毒,我們回程途中抓了數百隻蟾蜍,即使有江太醫在驗收他也定會在旁察看的,對你的事他都是親力親爲的。另外,你莫要以爲我安排了人在監視他,只是我行軍在外對你關切,留了人每日彙報關於你的消息。”

    他當真是將我心思看得極透,連我沒來得及轉念的都先解釋了。

    我轉開了視線,輕聲說:“朱棣,你如此對我,真的讓我無以爲報的。”

    “我有要你回報嗎”朱棣反過來詢問我,並輕笑了笑說:“還記得你說過當知己嗎當時我不以爲然,這時候再提出來你可否還願意”

    微微訝異,也有些遲疑:“你確定”

    “在我的理念中,女人除了是自己的和別人的兩種外,不會再有第三種。但是偏偏在你身上破了很多次例外,蘭兒,我很確定自己的決定。”朱棣說完後頓了頓,“我該出去了,以後有事可讓煦兒轉達於我。”

    他又深看了我一眼後轉過身,但在走至門邊時又迴轉過頭來,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對我道:“那日看你倒在地上,我終於懂得,什麼叫揪心之痛。於是發誓從今往後都不要再有,無論何時何地是何處境,只要我朱棣能力尚在就一定會護你周全,再不讓你受那痛苦。”

    撂下這些話他轉身邁出了門,這一次沒再流連回頭,徑直從門處消失了身影,卻留我怔忡莫名在當下,久久不知該作何反應。

    等緩過神來不由苦笑,朱棣哪是肯退一步接受我當初的提議,他分明是藉着這個提議而向我又邁近了一步。可能他基於身份不會再對我做什麼,但絕然不可能只單純將我當作是他的侄媳婦,也不可能成爲真正的知己好友,他只是將這份心思光明化也坦白化。

    可是,我又能奈何

    阿平與江太醫是如何挑選試驗蟾蜍的經過我是不知道,只知道阿平興匆匆地跑回來告訴我說找到了。江太醫已經汲取了毒汁開始研製解藥,很快我體內的餘毒便可清除。

    但是也不知道是遺漏了還是怎的,這日午後我睡醒過來睜開眼,視線聚焦的一瞬尖叫出聲。我不清楚別人怕什麼動物,但是當一睜開眼看見枕邊爬了一隻滿身疙瘩的蟾蜍,那驚魂感是鋪天蓋地罩下來的。

    出自本能地起身躲避開,門在同時也被從外面推開,阿平衝了進來。他看到還在牀上的蟾蜍,立即伸手要來抓,我腦中驚閃過念急喊:“不要用手”

    他頓了頓,抓起桌上的布條往那蟾蜍一抽,將之抽打到了地上。外面有人聞聲趕來,燕七跑在最前,口中喊着:“怎麼了怎麼了”霎時屋內進來好些人,而那蟾蜍也被清理了出去,可是我驚魂未定,身體止不住的顫慄,整個雞皮疙瘩都冒起來了。

    阿平上前抱住我,一臉震怒地低喝:“除了燕七,其餘人都給我出去。”

    我心中一抽,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衣袖,但看他眼神堅定沉怒,似已下了決心。於是很快屋內就剩了燕七一人,他往牀內探視了一眼,面露擔憂而問:“沒事吧”

    阿平卻沉冷反問:“有沒有事你不是最清楚”

    燕七一愣,沒反應過來:“公子,我清楚什麼”

    阿平用沉厲的目光盯着他,一字一句質問:“這間屋子能有幾個人進來誰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毒蟾蜍放到枕邊”燕七的臉上像是被重重打了一拳,瞬間刷白,然後驚睜着眼不敢置信的樣子:“公子,你是在懷疑我嗎”

    “懷疑”阿平冷笑了笑,眸光略轉的同時我看得清楚,裏頭閃過沉痛,“那年我救下你時,你不過才十二歲,我總以爲可以用仁愛來焐熱你的心,可是沒想到是在身邊養一頭白眼狼。當初你對皇祖父下手時我就該徹底了悟的,卻總還生僥倖之念,又顧念你並沒真正下暗手便不了了之,卻沒想這次你變本加厲,連一心已誠待你的蘭都不惜下毒手。你以爲殺了蘭,便可造成我與王叔之間的仇恨,從而亂了這局勢爲你家族復仇嗎”

    燕七一個踉蹌,想要扶住什麼卻扶了個空,人跌坐在了地上。頭沉埋而下,像是被抓了現行後的倉惶狼狽之態,可是當他下一瞬擡起頭來時我卻心頭一震,那雙原本漆亮的眼睛此時被驚痛填滿,“公子,你從未信任過我。”

    阿平鬆開我走下地,一直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我有信任過你,將你從西城小院費盡心思接到宮中,難道還不是對你信任可是你回報了我什麼”

    “你那是爲了她”忽而燕七怒指向我,他從地上爬起來吼:“你要我進宮是爲了保護她,是,我是有對那個人做過手腳,可也只是小懲大誡,並沒有真正做黑手,否則我有那麼多次機會又豈會放過”

    說着他又怒瞪向我:“是你是你挑撥我和公子之間關係的是不是那件事也是你告訴公子的是不是你對我早就心存戒備,這次你出事便把這髒水潑到我頭上來,意圖離間我跟公子的關係,你”

    “啪”一聲清脆的耳光,出自阿平的掌,將燕七的臉打偏了,也讓他終於止住了對我的喝罵。阿平走近一步逼視着他,“你當我是瞎還是傻蘭從未提過你半個字,到這時你卻還要中傷她燕七,你知不知道,我既可以救你,就也可以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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