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風十里有嬌蘭 >228.隱下的事
    與燕七回去銀杏村的一路很沉悶,兩個人都沒有開口。從那處與軍營分道揚鑣往銀杏村方向行駛應是比較近,大約到天黑前就抵達了離銀杏村只有一段距離的小鎮。燕七提議在鎮上住一晚,明日再回銀杏村,我也沒什麼可反對的,這時趕回去肯定是天黑才能到家,而家中又什麼都沒有,不如就在鎮上的客棧休息一晚。

    馬車有經過金員外的府門,腦中不免想起那一次的經歷,當時不過是因爲買了一件白紗裙而被“請”進此處。時隔應是有一兩年了吧,想必那金蘭小姐早已嫁出去了。

    在附近找了一家客棧,燕七去詢問房間時剛好有一身穿藍布羅裙的女人從內走出來。我微微一怔,第一眼看這女人面相併無印象,再看又覺眼熟,仔細看了片刻突然認出竟是剛纔我腦中盤轉過的金蘭。我看她直接走到掌櫃處詢問燕七要什麼樣的房間,儼然一副女掌櫃的架勢,眉眼間不再如當初那般高傲,就連面容也不再姣好如初,多了一絲滄桑意味。

    可能是我一直目不轉睛地看着她,故而她也朝我這處飄來一眼,不過很快就移轉而開了,並沒有認出我來。倒是忘了我這時仍然是男裝打扮,這樣一直注目着她怕是要被當成好色之徒了吧。燕七訂好了兩間房回走過來,與我說在樓上時金蘭又朝我看了一眼,這回我沒再與她目光相對,轉身隨着燕七上了樓。

    等轉過樓梯燕七就輕問了句:“你認識那掌櫃”

    “嗯,算是認識。”

    當時也就這樣簡單的問答,沒想待燕七讓小二準備了晚膳回來後卻跟我說起了金蘭。據說原本店家年紀有些大,金蘭嫁過來時就已重病在身,沒過不久客棧老闆就去世了,於是擔子就落到了她身上,成爲了女掌櫃。

    我感到有些意外地問:“她不是員外的女兒嗎”怎麼會嫁給一個重病而且年歲相差甚大的男人當年她那股高傲勁去哪了

    卻聽燕七道:“好像是家道中落,那員外暴斃而亡了。”

    心頭一顫,我問:“是什麼時候的事”

    “兩年以前吧,確切日子不清楚,你如果想知道我就再去打探。”

    “不用了”我揚高聲阻止,莫名有一絲恐懼在心頭浮起。燕七挑了挑眉,沒有再追問。可是當夜我躺在牀上滿腦都在想:兩年前是否就是我和阿平在這出事之後

    如果是,那難道是阿平

    我不願如此想,可那念頭跟蟲子一樣往腦子裏鑽,無法控制。尤其是,綠荷曾告訴過我當初在阿平宮殿裏服侍我的那名宮女,最後是被阿平給杖斃的。

    這件事我一直都放在心底不願去觸碰,因爲一旦深入去想就會感到心顫。向來都認爲我的阿平純善,與污穢之事不着邊,可這些事如果都是真的,那在背後究竟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難道當真是皇家那個地方哪怕再良善都有着不爲人知的殘忍的一面,否則就很難在那樣的環境下生存

    再見金蘭時我有了愧意,清晨坐在堂間用膳時目光都不敢往櫃檯那邊飄,總感覺她有時而在關注我這處,頓感頭皮發麻。很怕對方衝上來指着我的鼻子臭罵,或者跟我瘋狂扭打在一起揚告衆人我是她仇人,然而這些我擔憂的事直到燕七退完房走出客棧都沒有發生,甚至金蘭還送我們至門外才回身而走。

    她似乎從頭至尾都沒有認出我來,回頭看了眼她那不再婀娜的身影,突然就感覺很難過了。原本我們名字裏都有個蘭字,也因爲蘭花裙而結“緣”,雖然這個緣並不是好緣,但是至少我從未想過要報復或者什麼,若她如今的處境是因爲這件事,那麼我於心難安。

    但是難安之後呢我竟無言。

    回銀杏村的一路心情複雜,來到村口時燕七提醒了我這才轉過神來,掀起了布簾看清前方熟悉的村落不由心中激動,脫口而道:“停車,我要走回去。”

    燕七立即勒了繮繩停下馬車,我一躍而下,踏着回村的這條路感覺既熟悉又陌生。路面好像比以前寬了,又好像沒變,是記憶中的那條道;村子裏的房屋好似舊了,又覺這就是本來之色。直到走近家門處,那一股熟悉的感覺才蜂擁而來。

    明明皇宮我也住了一年多,可是始終將這裏當成是家,是歸宿。

    伸手推門,摸着那木門的質感都覺得紋理熟悉而懷念,多少次我這樣推開門又闔上啊。腦中晃過與阿平的點點滴滴,無處不是他的身影,那原本的怨念都在邁進門的一霎煙消雲散,發現不過一日未見我就開始思念他了。

    燕七拴好了馬車就緊步跟了上來,他到了院中左右張望的樣子顯得有些屬於他年齡的好奇,怕是心裏一定在想這原來就是他家公子曾經生活了好多年的地方。

    屋內的擺設並沒有變化,每一件物什都放在原位,但是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家中要比想象得乾淨。一年半之久了,按理若沒人住的話怕是連蜘蛛網都滿屋頂都是,可我見屋中別說蜘蛛網了,連桌椅上灰塵都沒有,地面也是乾乾淨淨,明顯是有人在打掃。

    突聽院中有傳來語聲,我立即從房中走出,看見燕七背對着正與誰在說話,而他身影又將對方給遮擋住了。我走到院門邊輕詢了聲:“小七,是誰啊”

    待他側轉過身來,我看見那處身影不由一怔,隨而驚訝:“杏兒”

    眼前這姑娘不是杏兒又是誰她目光撞上我時也是一愣,似乎並沒料想到我會回來,定定看了我一瞬纔開口:“姐姐,你怎麼回來了”

    “我回家來看看。”具體原因不想與人道也,這時我更感好奇她爲何在此處而且看她這身裝着倒不至於說是落魄,但那頭髮挽在頭頂成髮髻,竟像是也已經嫁人了。

    只覺杏兒眼神微暗了下又微笑着對我道:“姐姐跟着平哥去了京城,我還以爲這兒就不會回來了呢。在你們走之前,爺爺吩咐我務必得常來這裏打掃,所以我隔三差五就過來一趟,沒想今日如此巧剛好撞上你們。”她看了看燕七,又問:“不過爲何平哥哥沒有回來啊”

    “公子事忙。”燕七搶先回了話,語氣高傲。

    杏兒疑惑地看他:“你是誰我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我在心中暗歎了口氣,這丫頭隔了這麼久都還不懂看人臉色,燕七可不是什麼善茬。果然聽見燕七諷涼一笑,淡聲道:“公子身邊的人你沒見過得多了。”

    杏兒面色一白,使我有點看不過去出聲解了圍:“他叫燕七,是隨在阿平身邊的貼身書童。”腦中找了一圈就只找到“書童”這職位來安頓他,結果換來他轉頭對我惱怒一瞪。

    “哦,原來是個隨侍啊。”

    這下杏兒那不太讓人待見的語氣當真惹毛燕七了,只見他皮笑肉不笑地緩緩道:“是啊,我是公子的隨侍,也不過是在宮中比較喫得開,哪能跟鄉野裏的某些人比呢”

    “燕七,你去看看要不要給馬添些草餵食。”我看這架勢只得差了燕七出去,他又回眸瞪了我一眼後才踢踏踢踏地踩着步伐出去了。杏兒等他走離後才暗鬆了口氣,又來與我說:“這個公子的隨侍可真不太好說話。”

    我沒接話,只當沒聽到。

    靜默了一會不由氣氛尷尬,我主動開口詢問:“你已經嫁人了嗎”

    沒料杏兒的反應是一怔,隨即嘴角牽揚着嘲諷看我:“姐姐,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我被她給說愣了:“我知道什麼”

    “難道平哥哥沒告訴過你,在你們還沒離村前我就已經嫁給老楊了嗎”

    “老楊你說住在村尾的屠夫”我驚愕地睜大了眼,雖是喊着老楊,但此人其實年歲倒也不大,只是可能因爲是屠夫,以前在村子裏碰到時總覺着他身上帶了一股戾氣。

    杏兒慘然而笑:“平哥對你當真是好,就連這事都不曾告訴過你。那時候你跟平哥鬧,平哥就責令我爺爺要麼把我給嫁了,要麼就送我走,後來是我要求留下來的。以爲留下了至少能夠時常看到,卻沒想你們沒過多久就離了村。”

    我有些不知道該如何以對,這件事超出了我所認知的範圍,事情的背後我完全毫無所知。所以,這又是阿平瞞着我做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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