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杏兒的語聲又拉回了我的思緒,注意去聽她說什麼。

    “我有想過你們走了後那我便搬進這裏來住,一方面方便清掃,一方面也可有個念想,可是這點癡念也沒法達成。”

    我蹙起眉問:“爲什麼”

    我們都已經走了,既然老太醫交代了她來打掃屋子,那她即便住下了誰還能管的着

    杏兒在這時突然兩行清淚滾落,楚楚可憐地望着我說:“爲什麼因爲平哥早就算到了我會有此念,而他也沒肯給我任何一絲的機會,老楊根本就是他安排留下的人我當天晚上就被老楊抓回去了。”

    村頭的兩兄弟,隔壁的木叔,還有我忘記了名字的人,以及村尾的屠夫老楊,到底這個村子裏阿平埋了多少暗子在其中

    只是我會同情金蘭如今的處境,卻不會同情杏兒。首先她是我的情敵,她曾爲了得到阿平而使了不少心思,更是差一點讓阿平犯錯,我在親眼目睹了她的行爲之後不可能還聖母心的再對她有任何好感;其次,她既已嫁作人婦,那就不該再去惦記別人的丈夫;如果她當真籍着打掃之便而霸佔了我的房子的話,我一定會嘔死的,這一點我贊同阿平的作爲。

    念轉至此就沒了多與她糾纏的心思,淡了語聲而道:“好了,這些日我都會在家,房子暫時就不用你打掃了,等以後再說吧。”

    杏兒朝我投來一瞥,目光裏含着譏諷,“姐姐就也別太過憂慮了,沒準平哥過陣子想通了就會來找你呢,畢竟當初他寵你如珠如寶。”

    不由失笑,她以爲我是被阿平趕回來的正要開口,卻聽前屋中燕七揚聲而道:“我家主子說了這裏不用你了,怎麼還如此厚臉皮地賴在這已經是個有夫之婦,見着男人還不懂得避嫌,需要我親自來請嗎”

    好吧,燕七那嘴巴之陰損是出了名的,連我都常常喫虧,想必這時候幹嘴架是不用我了。

    果然見杏兒那張臉一陣紅一陣白,最終匆匆丟下一句“我先走了”慌步跑了出去,等腳步聲漸遠才見燕七出現在門後,他一進院子就不贊同地看我:“對於此等人你還跟她客氣什麼以往你那股子的蠻勁上哪去了”

    “我這叫有修養。”

    “得了吧你,修養是對同等水平的人,對這種無知婦人還是直截了當些爲好。”燕七不以爲然地對我說。我道出杏兒的身份:“她叫杏兒,是江太醫的孫女。”

    燕七微一訝異,“居然是老頭兒的孫女看着怎麼一點都不像就這無知連老頭兒一層都沒學到。”對這事我也覺得納悶,老太醫無論是爲人還是禮學上都很博遠,爲何他的孫女卻是如此這般的人

    杏兒的話題沒再繼續,剛回了家總有些事情要幹,雖然有杏兒一直在打掃,但該拾掇的還是要拾掇。燕七明智,從鎮上回來之前有采買了一些食材,所以一天的伙食不用去考慮了。

    打算在家待上一天,明兒一早再回壩頭村去看看阿孃阿爹,還有小同。

    給燕七安排了原來劉清的房間,我則將自己那屋又收拾了一遍,忙到完已是下午。兩人隨意地吃了一些便作罷,正當準備休息,卻聽見外面有人聲傳來,我迎走而出,見一中年婦人在門處朝內探頭探腦。定睛一看,好像是隔壁的張媽,她看見我時目光上下打量了然後纔打招呼:“這是劉家媳婦嗎”

    我微笑着應:“是我,張媽。”

    張媽一聽立即走了進來,十分親切地說:“啊呀,我就看你家怎麼門一直開着,還以爲是那丫頭又來了,可又看見門外停着一輛馬車,所以來看看,居然是劉家媳婦回來了。”

    “好久沒回來了,所以回家看一看,順便也回我孃家走一趟。”

    張媽忽而一頓,像想起了什麼,“對了,聽你說起孃家好像記得一年多前有人來傳過話,說什麼你家中有急事來着,讓你若回來了務必回去一趟。可後來一直不見你們回來,也沒法轉告了,你剛不說我都忘了這回事了。”

    “多謝張媽,聽你這麼一說我得立即回去看看。”

    “是啊,快回去看一下吧,不過估計也沒事了,要不後頭你家裏頭肯定還會來人。”

    我立即喊了燕七出來,帶上從鎮上買的東西就上了馬車往壩頭村趕了。也不知當初家裏是什麼事,都時隔一年了我再趕回去怕是已經晚了,不過應該也不會有什麼事吧,小同的體質在江太醫的調養下已經好很多了。

    以前回孃家都是徒步而行,要走上一個多時辰的路才能到,而今有了馬車代步半個時辰我們就到了村口。我讓燕七在村口等,畢竟鄉村民風淳樸,若我帶的不是自己相公回村,怕是要被說閒話。我倒是人不在也沒什麼,關鍵是會讓阿爹阿孃被人在背後說。

    我提着東西快步而走,在見家門越來越近時心緒還有些複雜,這麼久沒回來怕是阿爹阿孃要責怪,不過也就說幾句吧。可當我走至家門口時發現大門緊閉,心裏覺得奇怪,這個點難道阿孃又去田裏了可在靠近壩頭村時我還特意往地裏看了幾眼,並沒發現她身影。

    上前去敲門,等了很久也不見人來開門,我又再敲,隔壁屋子有人聞聲走出來,還問:“你找誰”我扭轉頭認了認,好似是隔壁的陳叔,便開口喚:“陳叔,是我啊,阿蘭。”

    陳叔又將我上下打量,心說自己變化有這麼大嗎過了一會陳嬸也出來了,看清是我後驚道:“阿蘭,你怎麼到這時候纔回來”

    我一愣,“怎麼了”

    “你阿爹和阿孃都沒了啊。”

    一時沒反應過來,還問:“什麼沒了”

    陳嬸一臉難過地說:“一年多前你阿爹出海沒回來,過了好幾天才撈出來屍體被送了回來,你阿孃當場就哭暈過去了。後來沒過半年,你阿孃就染了重病也走了。”

    我整個腦子都是懵的,耳朵嗡嗡地聽不進去任何話,轉身就去撞門,門一下就被撞開了,跌跌撞撞地跑進屋中。從前到後,每一個房間都找遍了,卻不見任何人蹤跡,我猶然不信,一定是陳嬸胡說的,怎麼可能短短兩年就什麼都沒了

    可當我推開小同房間的門時整個人都定住了,正對門的桌上豎着兩個牌位,一左一右,兩柱香已經燒到最底下滅掉了,牌位上歪歪扭扭寫着的字我認不出是否是小同的字跡,卻能看出來那是“阿爹”“阿孃”四字。

    腿一軟,整個人噗通一下摔滾在了地上,身後傳來陳嬸的驚呼:“哎呀,阿蘭你怎麼了”她連忙從後叉着我腋下將我扶起來,口中還在喊着:“老陳,你快來啊,我一個人扶不住。”

    卻聽見外屋傳來陳叔的怒聲:“不孝女有什麼好去管的,你給我出來”

    “誒,這人真是的。”陳嬸罵了句就對我說:“阿蘭你別見怪,他也就是體念你家阿爹阿孃命苦才氣憤不已。”再聽人提到阿爹阿孃,一股悲意就涌了出來,淚撲簌簌而滾地拽着陳嬸的衣袖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唉,我想想你也定是不知,據說後來有人去銀杏村找你,可你家中沒人了,問起村子裏的人也都說不知去了哪裏。本來嫁出去的女兒猶如潑出去的水,夫家要走,咱做人媳婦的能如何阿嬸理解你。”

    明明是寬慰,可我聽得越加難受了,忽而想到什麼,急聲詢問:“小同呢”阿爹與阿孃都沒了,小同獨自一個人要怎麼辦整整一年,他一個人要如何過

    卻見陳嬸重嘆了口氣:“那孩子也是命苦,半年以內爲雙親辦了兩次喪事,我和你阿叔一直都在幫忙着張羅。原本在你阿孃也去了後,我還和你阿叔商量說要不讓小同上我們家喫飯去,可哪料出殯之後他就走了。”

    “走了他去哪裏了”

    陳嬸搖搖頭,“沒有人知道,還是村口的張瞎子說看見那天晚上他走出了村便再也沒回來過。”那小同會去哪去銀杏村找我他除了離過一次家外從沒踏足離開過這片土地啊。

    我失魂落魄離開家時用布將阿爹與阿孃的牌位給用布包着抱在了懷中,即便他們並非我的親生父母,可相處了五年之長焉能沒有感情卻沒想剛邁出村就被一道黑影給擋住了去路,擡頭而看是一鬍子拉渣的男人,身形很魁梧。

    不知道對方爲何要擋我去路,但確定我不認識這人,於是便想從旁繞過。可對方卻再一次擋在了跟前而攔住了去路,只覺那雙眼睛很陰沉,我心頭不由發毛,緊了緊身前的布包暗想莫不會碰上什麼搶匪,燕七就在不遠處,我若高喊一聲他應該能聽見。

    “你不認識我了”對方冷盯了我片刻後忽然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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