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塌上下來走向他,來到跟前拉起了他的掌,“阿平,在事情能有所挽回時我儘可能地希望和平相處,因爲戰爭之後的整整白骨你我都曾見過;而當事已成定局,你是我夫君,我又怎可能不站你的邊所以不要擔憂我的態度,從始至終,我都是站你的立場。”

    他聞言微微一頓,反過來握我的手,並且將腦袋抵過來靠在了我的肚子上,“媳婦,我沒有一點要懷疑你的意思,只是只是朱高煦與你那般交情,怕是這次要勢同水火了。而這件事我本該瞞着你的,但是但若被你知道了你肯定又要氣我,所以考慮再三還是告訴你了。王叔的權謀在我之上,這將會是一場極其難打的仗。”

    豈止難打,還註定會輸。

    我在心裏默默說了句這話。後來很多次回想,總會不由自主地想我是不是太過婦人之仁,假若在阿平將朱棣父子扣下時心腸歹毒一些,直接將他們斬殺,那便不會有現在的靖難之役,以及將來的永樂大帝。但這只是假想,決定早已經下了,且歷史的輪軸要轉動多的是辦法,哪怕朱棣真的被阿平處死了,那麼也有可能再出一個新的歷史人物來興兵起義取代皇位,或者就像某本上一樣那個人冒朱棣之名,在得到皇位後改國號爲永樂。

    這些可能聽起來離譜和天馬行空,但我遇上的哪一件事不是天馬行空的

    只能說,命運不光強大,還是個無賴。它爲了讓歷史遵循軌跡,什麼不要臉的事都會做。

    在這樣的制衡下似乎除了認命別無他選,但,我不想認命。曾徹底深思過,將我的過去與現在從頭到尾地細想,得出一個結論命運再強大,哪怕是開了天眼,也終有它管轄不到的地方。這其中最典型的就是我

    我本不屬於這個時代,因爲星月的力量而錯亂了時空來到這裏,然後還替代了歷史上的那個馬氏嫁給了阿平。可見,在歷史大輪軸不變動的情況下,地下的細枝末節其實是可以改動的。可能若我沒出現在這個時代,那麼阿平也就是在銀杏村安安靜靜地度過三年守孝期,然後回到京城走上他的帝王路,而馬氏則被朱元璋選中成爲他的正妃。就沒有關於我的這許多糾結和變化了,至於與朱棣那邊,馬氏更不可能會有所交集。

    還有之前那段夢境中促成朱元璋下此決心斬其子並削藩的事,我曾懊悔莫名至病痛難愈,但在後來想我的夢中失言最大可能是因爲我以人力扭轉了歷史方向,然後強大的命運要將之轉回來,便讓我來背這個鍋,也讓我付出重傷半年難醒的代價。

    那天之後,阿平幾乎不再在我面前談及這事,即使跟我說起朝中事也都避開了南北軍的戰事。我有想過詢問,但隨着月份大身子也越來越沉便無心去管了,據我所知再怎樣也還有三年時間的,朱棣再勇猛無敵畢竟只是一方藩王勢力。

    相反的對於寶寶的事我反而不敢馬虎,每天都會讓太醫來診脈,又讓笑笑隨伺在側。還堅持每天多散步,該滋補的營養沒少補,但阿平看見我依然憂慮忡忡。因爲我除了肚子大起來,身上完全沒有長肉,依雲姑的說法是從背後看我一點都不像是個孕婦,而且老輩人說這種身子應該又是一胎男娃。

    阿平聽見雲姑這麼說後臉就拉下來了,他一心想要個閨女,從元兒起就沒如願。

    到了臨盆的那幾天肚子有種沉墜感,穩婆和太醫都已經先入駐到偏殿,我莫名地生出不安感。是產前恐懼症吧,前一次生元兒所受的痛苦不說記憶猶新,每每想起也是覺得後怕;而後來那次在無知覺中發生,在半年後獲知痛不欲生。

    是啊,痛不欲生。所以眼看着臨盆將近心裏頭就越來越不安,總覺得會有什麼事發生,事實上可能是我多慮了,接連幾天平靜無事,阿平也早早回來,奏摺之類的即使有需要批閱的也是陪在我身邊工作。

    這天早晨醒來就覺肚子的沉墜感更沉了,阿平已經去上朝,我心裏暗念着怕就是今明兩天。用完早膳後我如往常一般地去殿外散步,笑笑要來扶被我擺手制止了,突然眼皮跳躍幾下不由蹙起眉,都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那兩隻眼都跳是什麼

    笑笑見我蹙眉在旁詢問:“娘娘可是有覺得不舒服”

    我搖搖頭,轉首詢問:“皇上去上朝前可有交代什麼”她搖了下頭,“並無。”我又問:“元兒是誰送去讀書的”她答:“是燕總管。”

    “那我弟弟呢可有跟着一起過去”自上次宮變後,小同就隨着元兒一起去御書房讀書了,他之前在村上時因身體不好而從未上過私塾也不識字,我不清楚是哪一點觸動了他,當他向我提出來時我自是舉雙手贊成。

    笑笑回我說小同是與元兒一起去御書房的,我沉吟之後決定去看看。在這宮裏與自己切身相關的人就他們幾個,阿平是一國之君,身邊多的是護衛,基本上不太可能會有什麼事,至多是朝事比較麻煩而已。而眼皮直跳總讓我感到不安,看見元兒與小同在御書房裏跟着先生正認真在寫字,也就安了心悄然而走。

    今日的先生並不是方孝孺,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方孝孺擅長儒學,教字的就是別人了。回走途中,有一名宮女慌急跑來,看見是我立即跪倒在地上,“不好了娘娘。”

    笑笑在旁怒斥:“胡說什麼呢”

    宮女自知說錯話,身子顫了顫,但擡起頭來畏畏縮縮地說:“娘娘,蘭苑走水了。”

    我心頭一緊,“怎麼回事”

    “奴婢不知,奴婢剛好從蘭苑經過瞧見裏頭在冒煙,而且還有火光,正想去喊人救火。”

    因爲蘭苑中發生的事讓我每每想起都感心顫,阿平也不允我再住在裏面,是故蘭苑一直被封鎖在那。但到底我在宮中很長一段歲月裏,那是一座阿平爲我建立的安全堡壘,現聽說突然着火了,再對那處膽怯我也沒法不管。

    當即下令那宮女去喚人來救火,讓笑笑先陪我過去瞧一瞧火勢可急。走至蘭苑近處,並沒發現有何處冒煙,空氣中也無煙味,不由納悶地與笑笑對視,從她眼中我也看到了疑惑。

    笑笑提出她過去察看,我站在原處等候。目送着她的背影,心中暗念希望裏頭沒有事,是那宮女搞錯了,但念轉間突見一道人影不知從何處掠出,一掌揮向笑笑,連聲都沒出人就倒下了。我親眼看着這一幕發生,腦中反射的第一反應是轉身而逃,可腳跟擡起了我卻沒動。

    因爲若對方衝我而來,以剛纔那極快的身手怕是我連跑出一丈遠都不可能,更何況還是以這種大腹便便之態。所以我站在原地,雙手緊握在側,睜大了眼看着那道身影朝我這處掠來。到得三尺之外處對方嘎然頓步,那是一張陌生的臉,穿着宦官的服飾,不知是哪個宮裏的太監。迎視着那雙冷凝的眼,我總有種似曾相識的錯覺,但腦中搜掠這人的臉確實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是誰”我沉問出聲,靜默無聲裏瞥向後方倒在地上的笑笑,“你殺了我的婢女”

    “這時候該擔心的是你。”

    這聲音我的腦中快速翻索數據庫,絕對有聽過這個聲音。等搜找一圈下來驚疑地看向跟前這張臉,“你”這世上人有相似,聲音也有雷同,我竟覺此人好像朱棣身邊的那名叫馬和的太監,可長得又一點都不像。

    只見那雙眼眸光閃爍,忽而低語了句“得罪”就欺身而來,眼看掌要朝我劈落,我急忙喊:“不許打暈本宮我可以跟你走。”

    揮起的手掌頓在半空,沉冷的眼神裏略有遲疑。

    我立即道:“假如你不是來殺本宮的,還想讓本宮成爲籌碼的話,那就不要動我分毫。”這是我僅能想到的緩兵之計,絕對不可以讓對方將我打昏,前次落胎留下的陰影面積很廣。

    “那就跟奴才走吧。”

    他自稱奴才就是說不可能是殺手冒充的太監了。我越加疑惑了,難道這個人真的是朱棣跟前的馬和但爲什麼與記憶中的面孔完全不同正自疑惑,突然見那人從懷中掏出了什麼,同時有一股很淡的香味飄散,我立即屏息怕是什麼迷藥一類的吸入對寶寶有害,而那人背轉過身不知在臉上弄什麼,等回身時我驚愕地瞪大了眼。

    居然那張原本陌生的臉變成了我再熟悉不過的燕七的,可燕七絕對不可能會對我不利。所以,唯一的解釋是他用了易容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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