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知這世上當真有那種叫人皮面具的東西,且神奇到如魔術一般。忽然間我確定了此人就是馬和,怕是在那原來的臉上已經用了一層人皮面具。

    其實我與燕七熟悉到如同家人,仔細看是能分辨出來區別的,但是對於其它人而言便可以假亂真了。燕七是大內總管,常有爲阿平出宮辦事的機會,侍衛們看見是他與我,連查問都不敢就放出了宮。中途有想過向人求救,但我不敢冒險。

    馬和是朱棣的人,而今朱棣已經與朝廷勢同水火,他不可能再像從前一般對我容忍,更不敢保證他的人會對我客氣。哪怕不敢殺我,但若將我擊昏帶出宮,從而影響到即將出世的寶寶,那我當真沒法原諒自己。

    所以最終我都是默不作聲地隨在馬和身後,走出了宮門來到一條巷子裏,看見一輛馬車停在那時心頭一緊,隨着馬和向前的腳步變得遲疑。

    會是朱棣來了嗎在這樣嚴峻的環境下他來了京城

    但等走至跟前馬和挑開簾子時卻見裏面空無一人,心頭落了石,我當真是沒有心理準備在這種時機見朱棣。馬和請我坐上了馬車後就駕車出了巷子,看窗外的街景慢慢後退,雙手輕輕護在肚腹上。其實剛纔就有些隱隱作痛了,都說寶寶最能感覺到母親的情緒,怕是剛纔我一直緊繃着神經從而感染了他,使他也開始不安起來。

    後來我看着馬車出了城就落下了簾子,此時想再多都是徒勞,最重要的是眼下肚腹處的疼痛已經不再是隱隱,而是一陣一陣地涌來,那痛感很熟悉,我怕是要生了。

    當馬車停下時,我已經坐不動了,整個人都癱倒在座位上,咬緊了牙關纔沒讓那痛呼聲出來。簾子被挑起我眯眼朝外看去,只見原本從容沉定的那張臉上露出驚愕表情,一個箭步上前沉問出聲:“你怎麼了”

    我忍着那陣痛過去後,才無力反問:“朱棣,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還能怎麼”

    沒錯,來人正是朱棣

    在他眸光落至我那圓滾的肚子後震了震,隨即恍然,只聽他一聲低咒“該死”就朝外急喝:“立即去城裏找穩婆”馬車外有人遲疑地應聲,馬蹄聲遠。

    我真心是無語,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寢宮內太醫與穩婆都待命準備了將近半月,所有相關細節都安排好了,卻偏偏撞上朱棣派馬和來宮中劫我關鍵是肚中的孩子也來湊熱鬧,等不及要出來了。

    本來朱棣劫我出宮的目的是什麼也無心去質問了,他將我抱進懷中後又對車窗外喝令:“立即搭營帳燒熱水,去附近村落借生產工具,還有”戰場上從容指點的朱棣,竟在這時候緊張到猶豫不決。

    很快我被移至了營帳內,除去朱棣在內其餘人都在帳外。移動間我看到他帶來的人並不多,總共就十幾個人,會有有兵力潛埋在某處我不知道,只知道時機還未到,北軍不可能這麼早打敗南軍踏入皇城。心念翻滾而過,後面就無心力再去顧慮其它,一陣接着一陣的疼痛耗去了我所有精力,也再控制不住痛叫出聲。

    都說有過一次生產經歷,再生第二胎時就比較容易了,可我肚子裏的寶寶不肯放過他孃親,可着勁的折騰,到後來疼到我嗓子都喊啞了。

    穩婆在耳邊一直在喊我用力,可時間長達數個時辰後哪還有力氣可用。眼前出現了重影,麻木的知覺讓我神智逐漸遊離而去,忽然間有個影像在腦中閃過,猶如一根針尖刺進了心房使我揪心地疼,緊隨着聽見穩婆的聲音傳來,卻好似隔着一層膜一般:“孩子的頭卡在那出不來,產婦又沒力氣了,怕是怕是要保不住啊。”

    “保不住誰”沉怒的語聲在質問。

    穩婆顫慄而答:“可能大人與孩子只能保住一個。”

    這句話先過入我腦中,停頓了一瞬才反應過來,立即驚醒:“不行”嘶啞的嗓音喊出來,聲雖不大足以能讓外面的人聽到,只聽腳步沉近,沉凝的語聲隔着帳子傳進來:“許蘭,若你今天撐不下來,那便不算我違背承諾了。”

    承諾驀的眼睛瞪大,朱棣答應過我,只要我在京城他就永不踏足而此刻我的人已身在京城之外,是否意味着他在宣告撕破承諾

    穩婆再進來,又開始了下一輪的折磨,不管是什麼給了我支撐的力量,總之直到嬰孩的哇哇哭聲響起我都依舊神智清醒,只是隨着那聲哭喊心頭的大石落了下來,緊繃的身體頓時癱軟在那。穩婆將孩子包好了來給我看,笑着告訴我是個男娃。我在心裏嘆氣,果真是被雲姑給言中了,真的又是個男孩。

    穩婆提出要爲孩子洗浴,我點了下頭表示同意,這時候再多說一個字都沒力氣。

    只覺眼前一閃,營帳的帳幕被從外面給推開了,高挺的身影遁入視線內。眸光掃掠落於我臉上,定了一瞬才轉眸去詢穩婆:“現在是什麼情況”

    穩婆正在給孩子用溫水洗澡,聽見這問倒沒了之前的懼怕,笑眯眯地回:“恭喜大人,你家夫人生了個兒子,母子平安。”

    她這話出來不光是我,就連朱棣也怔住了,眸光迴轉,視線交錯了我立即斂開,低斥出聲:“胡說什麼,他不是我相公。”

    穩婆愕然,隨即面露尷尬地道歉:“是老婆子我眼拙了。”

    朱棣沉吟了下走過去,“把孩子給我,你出去吧,會有人付你銀子。”我心中一緊,看着穩婆顫着手將孩子遞到了朱棣的手上,看都不敢看我一眼地跑出了營帳。

    不能怪她,朱棣那強大的氣場在刻意顯露後一般人是沒法不膽怯的。

    我蹙着眉看他落座下來浴盆前,竟是爲孩子洗起澡來。動作並不嫺熟,手巾小心翼翼地在寶寶身上擦洗着,奇怪的是孩子原本在穩婆手上還哼哼唧唧的偶爾嚎一嗓子,到了朱棣手中卻是不作聲了。一時安靜的氛圍,莫名變得有些詭異,這不該是我與朱棣相處的模式。

    後來看着朱棣將洗乾淨的寶寶重新包好,抱起了走到我跟前時蹲下身來。由於事出突然,營帳都是臨時搭的,自是不可能有塌,所以從農戶買來了棉被墊褥等直接鋪在了地上的。

    見我目光一直盯着他懷中的孩子,他輕問:“是否你兒時也這般沉靜”

    我靜默了一瞬,不答反問:“你來京城作什麼”

    聞言他笑了一下,但見笑意不達眼底,“這種非常時候你覺得我來是爲了什麼”他將問題又拋回來給了我,而我又沉默了下來。

    南軍與北軍已經開戰,他也號令旗幟以靖難爲名反了,此時祕密來京還能是爲什麼“那你抓了我來是想要怎樣要挾阿平是覺得一個女人能夠撼動江山社稷還是權利的爭奪手段可以卑劣到沒有原則底線”

    “你無需拿話激我,若我有心利用你也不可能會因爲此般拙劣的激將法而放棄。”朱棣淡淡地將我懟了回來,但可能是看我在說完話後無力地喘息便將孩子放在了我身側,“你剛生完孩子先休息一下吧,其餘的事等你好些了再說。”

    我的視線不由自主地斂轉向寶寶,見他已經乖憐地睡着了,確實要比元兒剛出生時安靜許多。一個晃神眼皮就要闔上,疲累確實不斷地涌來要淹沒我的神智,最後我是拽着這個人的衣袖惡狠狠地說:“你敢乘我睡着時把我帶走試試”

    威脅毫無震懾力,也不指望朱棣能真被我嚇着,不過是賭一個心態。事實上當真被帶離了京城近郊範圍,我也無可奈何。

    不過等到一覺醒來發現自己仍然在營帳內,身下壓着的被褥已經換過乾淨的了,主要是寶寶還依在我身側睡得正香甜。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擔憂在這期間孩子有沒餓着,可能是母子心有靈犀,剛念轉過就見寶寶的嘴巴動了兩下,突然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立刻外面傳來腳步聲,一個婦人推開簾子走了進來,看見我醒還愣了一下,“夫人醒了啊,孩子應該是餓了,讓我來喂他喝奶吧。”

    原來來人是位奶孃,我看寶寶在喝到奶後立即就止住了哭聲。心中難免酸澀,第一胎生元兒時我就沒有奶水,這次醫女也曾多次提及我太過瘦了,怕是生產之後仍然難有奶水,果然還是被言中了。成爲一名母親,沒法親自餵養自己孩子終歸是一種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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