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走到水井邊,卻見劉娟兒的身影匆匆跑出後廚,並沒看到他。
虎子疑慮地揉揉臉,看着劉娟兒跑到爹孃屋門前,一邊拍門一邊清脆地喊“娘,爹醒了嗎娟兒要找娘”
木門吱呀一聲打開,胡氏穿戴整齊地在門口,笑吟吟地將劉娟兒摟進懷裏“懶豬,睡醒了沒跟你哥哥鬧吧爹早醒了,門沒落鎖呢來,看看娘給你做的布鞋。”
感情爹孃壓根就沒虎子捏着拳頭衝劉娟兒的背影晃了晃,感情自己又被耍了他皺着眉頭,轉念一想,自己爲啥會無端端想到那方面去這女娃明明這麼,啥都不懂,肯定不會故意暗示那方面的事兒,是不是對她過分了點
他堂堂男子漢,何必事事跟丫頭計較虎子清淡一笑,心裏丟開了芥蒂,走近兩步對胡氏囔道“娘,那我去取車了。”
“噯先去取回來,等你爹跟你一起送。”胡氏衝他點點頭,拉着劉娟兒的手進了屋。
劉娟兒一進屋就瞧見放在炕牀邊上的布鞋,心中一喜,幾步蹦過去,雙手捧起來仔細瞧。這鞋面應該是舊衣服裁的,鞋底用碎布頭納得緊實細密,巧巧,還挺可愛的。她擡頭對胡氏笑着“孃的手藝真好,以後也教我做”
“噯,女娃子家,針線活兒是頂重要的,娘以後都教給你。”胡氏一面讓劉娟兒試鞋,一面推推正笑着看他們孃兒倆話的劉樹強“他爹,你去後廚把點心都拾掇好,等虎子把驢車趕回來好去送貨。”
“成”劉樹強從炕牀上一個鯉魚打挺起來,動作利地套上外出的衣裳。難得歇了回午覺,他覺得精神頭格外好,渾身都是力氣。
劉娟兒踩進布鞋裏,起來跺跺腳,就地走了兩步,又跟兔子似地向上蹦躂了幾回,覺得這鞋子格外舒適合腳,薄厚正好,非常適合這不冷不熱的四月天。
她笑得一臉嬌憨,撲到胡氏懷裏,用頭頂去摩挲胡氏的下巴,邊撒嬌邊叫喚着“娘做的鞋子太好了,娟兒可喜歡了”
胡氏只覺得劉娟兒的頭頂柔軟溫熱,有點毛絨絨的,跟個貓兒似地,頓時嘻嘻哈哈地笑起來,摟着女兒“心肝兒肉”地叫喚,幸福都得有點飄飄然了。
要劉娟兒這女娃的身子裏雖住着一個成年人,卻覺得自己這麼跟娘撒嬌一點也不肉麻,因爲她前世是孤兒,從到大都沒享受過母愛的溫暖。
“這丫頭跟你娘真膩得慌,跟爹也來一個”劉樹強憨憨笑着,擠擠眉頭,伸開雙手準備迎接女兒的撒嬌。
劉娟兒嘴角一抖,她還真沒法隨時隨地跟一個成年男子懷裏膩歪,於是鼓起嘴,扭着身子“不跟爹,爹出了好多汗,臭死了”
“嗬還嫌棄你爹呢爹出汗是爲了幹活掙錢,等發了月餉,好給娟兒扯塊布料做新衣裳呀”劉樹強笑着,不在意地拍了拍衣褲,又踢蹬上自己的鞋子。
劉娟兒一臉認真地搖搖頭“等爹發了錢錢,先給娘扯布做衣裳,再給虎子哥買肉肉喫,娟兒還,啥也不用。”
見她人鬼大的樣子,劉樹強朗聲一笑,摸摸她的腦袋,走出房門。
胡氏將劉娟兒圈在懷裏,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一邊用雙手箍着她的身子慢慢搖晃,一邊柔和地湊在她耳邊“娟兒,你要記着,你就是孃的親生女兒。凡事別和爹孃見外,想喫啥,想要啥,有啥事兒都跟娘,好嗎”
正猶豫着,劉樹強的聲音遠遠傳來“他娘,是你把點心拾掇好的嗎”
劉娟兒不禁打了個冷顫,誠心祈禱她做的那三個月兒彎別被曝光
胡氏擡頭對着門外喊了一聲“不是我,大抵是虎子臨走前拾掇的”
劉娟兒不安地搓着手,聲問胡氏“虎子哥去哪兒拿車是不是那輛驢車”她還清晰記得自己第一次在驢車旁喫豆饃饃的情景。
“是啊。”胡氏摸摸她的劉海,將散開的一縷頭髮彎到她的耳根後面“是那輛驢車,你表嬸讓咱家用那輛車送點心,不過要送點心的就那麼幾家,來回也用不了兩個時辰。你虎子哥覺得閒着也是閒着,就每日上午把車賃給隔壁家送貨,下午再取回來送點心。咱也沒收別人多少錢,就讓那家人負責毛驢的嚼穀。”
挺不錯的辦法呀看來劉大虎同志頭腦還是很靈活的。劉娟兒點點頭,又扭着身子開口道“娘,娟兒也想跟爹和哥去送點心”
“不成”胡氏突然板起臉,嚇得劉娟兒一愣。
胡氏意識到自己失態,尷尬地笑笑,放輕聲音“你還,現在不着急出門,這縣城裏外面壞人多,萬一又遇到胡三”
劉娟兒見胡氏抿着嘴皺着眉,知道她害怕自己又被拐騙,心裏一熱,趕緊討好地笑着“娟兒不去,娟兒就留在家和娘一起”
其實她真的很像找機會出門逛逛,恩最好有虎子這個保鏢相陪
未時三刻,劉樹強和虎子趕着驢車出了門。
第一家要送到南街的西柳衚衕,這西柳衚衕是紫陽縣有名的煙花之地,宜春樓的紅牌花姐兒最愛喫馬豆蓮。做生意的也沒法子挑客人,這種地方胡氏哪裏敢讓劉娟兒跟着來就連虎子要來,她也是對劉樹強千叮萬囑,生怕他學壞。
驢車嘚吧嘚吧地走入南街,一陣濃郁的脂粉香迎面撲來,虎子不自然地在臉上抹了一把,對趕車的劉樹強“呆會兒還是爹送進去,我就在門口等着。”
“噯你可記着別亂跑”劉樹強擔心地看了他一眼,這半大子,已經壯得跟牛犢子似地,模樣也端正,以前他一個人來送點心的時候就被街的粉娘調戲過,也難怪他娘擔心自己就這麼一個兒子,被那些娘們兒帶壞了可不成
順着南街走到中段,挨着街角而立的一棟兩層樓閣就是宜春樓,宜春樓正門掛着顯眼的招牌,屋檐上鋪設的琉璃瓦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發光。穿紅戴綠的姐兒們嬌立在第二層閣樓上,一邊靠着欄杆笑,一片頻頻朝街面上飛着眼風。
劉樹強和虎子將驢車趕到宜春樓的後門,虎子卸下裝點心的木盒遞給劉樹強,自己將驢車趕開幾步,又摸出個草帽壓在腦袋上,靠着上馬石沉沉坐下。
午後的大日頭照着虎子黝黑的臂,在他的皮膚上撩起一陣浮光。劉樹強跟着開門的下人進了宜春樓的後廚房,虎子掏出竹筒,兀自喝水守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