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打來熱水讓各人擦洗，又忙着收拾傢伙什，清理碗碟。粥桶被颳得精光，只打水一衝就乾乾淨淨，花捲也賣得一個不剩，鹹菜罈子裏只剩一層浮油。
胡氏想着還要準備午膳，便加快手腳，動作麻利地洗涮起來，扎着兩個丫雀辮的蔥踢蹬着短腿跟在她身後幫忙。豆芽和麻球則是跟着劉樹強去還桌椅了，那他們家沒地方放，早點攤的桌椅每天都在收攤以後放回街坊家裏。豆芽和麻球人雖，但扛起一個條凳的力氣還是綽綽有餘的。
今天人來的又多又快，雖散的也快，但幾個時辰的高負荷運作也累得劉娟兒渾身痠疼。她搬了個凳坐到胡氏身邊幫忙擦碗，腦袋困得一點一點。
劉樹強抹着滿頭大汗走進院子，和進進出出的鄰居們招呼了幾聲。
虎子從屋內伸出頭來，對劉樹強喊了一聲，劉樹強來準備幫胡氏洗涮，見虎子臉色不對，便隨意洗了把手，一面甩着手一面朝屋內走去。
虎子將劉樹強讓到炕上，一臉難色地“爹，瘸子那邊的原料越來越少了，昨天下午只進到半隻雞，四兩碎鴨肉，咱從謝屠夫手裏低價買進的豬肉都搭得差不多了，這明兒一早的生意可怎麼整”
劉樹強灌了幾口的涼茶，擦着嘴巴“攤子也不能不出，謝屠夫還有幾日才走，房間和鋪子一時也挪不出來，咱要是突然斷了攤，就怕熟客有情緒。”
“要不，就乾脆改賣豆饃饃和粥吧，遲早都有這麼一朝。”
“這樣，你今天下午再去李四那邊轉轉，不管多少先收進來。明天豆饃饃也做些。咱先搭着賣，啥都得有個循序漸進麼不是”
虎子思慮片刻，感覺這是唯一可行的辦法，便嘆着氣點了點頭。
胡氏領着劉娟兒走進屋內，放好木盆，擦着手對劉樹強“他爹，人家一次借給咱二十兩銀子，咱是不是也得寫個借據什麼的”
劉娟兒心裏直嘆氣，抱着胡氏的腰身撒嬌道“娘，我都了那是白公子感謝咱們平時對善婆婆的關照。特意分出來的報酬，還寫啥借據呀”
“胡”胡氏板着臉拍了下她的腦袋瓜子“娘是怎麼教你的人家有錢是人家的事。咱不許啥啥都眼熱人家。咱又沒怎麼幫襯善婆婆，都是那幫娃兒照顧她的日常起居這錢哪能當做報酬他爹，你是不是”
“噯”劉樹強點點頭，一臉嚴肅地劉娟兒“咱不興白受人這麼大的恩惠，二十兩銀子遲早能掙回來，咱還是給寫個借據，等有了餘錢就添進善婆婆的撫養費裏。咱自己憑事喫飯，不能人家給什麼就大大咧咧地接過來，這不像話”
劉娟兒撇起嘴，不服氣地摸着腦袋，心道，幸虧沒告訴爹孃自己是因爲猜中了食賭局兩外兩道謎題才贏來的二十兩銀子，否則爹肯定大發雷霆。
虎子幸災樂禍地瞅着她“被收拾了吧看你還敢不敢隨便貪人家的菜刀。你不拿那菜刀，白奉先也沒法子抓着理把這麼大責任給推過來，看你再能”
劉娟兒突然一拍腦門。衝劉樹強急聲道“爹你咋給人送借據去啊人家一大早就走了，是要進京城，現在只怕早就出了縣城了”
“那”劉樹強爲難地皺起臉，期期艾艾地瞥了虎子一眼。
除了虎子和劉娟兒，誰也沒見過白家公子白奉先和他那個形影不離的保鏢卞鬥，劉樹強有心讓虎子去鴻門坊探探，又怕他與李家的人碰到一起。
虎子沉着臉不話，劉娟兒看看爹，又看看哥，腦子裏靈光一閃，抱住劉樹強的胳膊“我扮成男娃跟爹一起去探探吧”
“不成你忘了是怎麼被人拐走的”虎子跳將起來，板起臉瞪着劉娟兒。
劉娟兒朝劉樹強懷裏縮了縮，撇着嘴脆聲道“哎呀，哥你忘了我劉叔瞭如今鴻門坊那邊人人都認識我劉叔，你那個葉什麼什麼，他不也就是個下人麼他還敢隨便動我和我爹嗎再了，你下午不是要去瘸子李四那兒進貨嗎要是去晚了就更不剩啥了，咱明兒還得做生意麼不是”
“那我帶你去，讓爹去進貨”
劉娟兒翻了個白眼，撇着嘴“是你事還是爹事呀你還不放心我爹也不知道是誰，送個點心都能被人家砸一個烏青眼”
虎子氣得倒昂，劉樹強噗嗤一笑，憐愛地摸了摸劉娟兒的腦袋“這人精閨女，講啥話都一套一套的，讓人挑不出理來”
劉娟兒知道劉樹強這是答應了，調皮對虎子吐了吐舌頭，興沖沖地跑到箱籠旁邊，從一口大箱籠裏摸出一把用布裹着的菜刀。
那菜刀精緻巧，輕盈銳利，刀柄上刻着一朵秀麗的紅梅，劉娟兒一臉不捨地摸了摸刀背，咬咬牙，將菜刀用布牢牢裹好。
“哥，你瞧我今天就把這菜刀還給白奉先，來也沒想要他的，就是借來用用嘛哼，哥最壞了老拿這事我以後我看你誰去”
虎子臉色轉好，心裏大大鬆了口氣，不知爲何，他就是不想劉娟兒拿人家的菜刀，又收人家的報酬，那白奉先與自家恕不相識，爲何如此大方大戶人家的少爺品性頑劣者不少，沒準是對娟兒有啥不好的心思這讓他心裏十分不舒服。
須臾，虎子撒丫子跑出門外，不知打哪兒借來一副筆墨。
他將一張發黃的紙平壓在炕牀上，蹲在炕邊認真研磨，又心地提起筆，沾了點墨水，一筆一劃地在紙面上書寫。
劉娟兒好奇地湊過頭去，見他的字跡方正剛直，十分耐看，便笑嘻嘻地推着虎子的胳膊“哥。你讀過書吧字寫得真好看你咋不教我認字呢”
“哎呀你看你”虎子被她推得手一抖。一個“銀”字打着橫飄了出去，變成了個孔雀尾巴的模樣。
劉娟兒吐了吐舌頭，縮在一邊靜靜地看他寫字虎子加快速度寫好借據，一邊擺着手對未乾的字跡扇風，一邊瞥着劉娟兒“就你這毛毛躁躁的性子，還想學認字你想學也成，去問爹孃同不同意。”
“那咋不成我們娟兒喜歡學，你當哥哥的就教教她唄”劉樹強笑着接過借據，心地折起來收進懷裏“我們娟兒這麼聰明，一定能學會。”
劉娟兒心中一喜。立馬兒做出一臉乞憐的模樣，供着手蹲在虎子身邊“劉大虎先生在上。請受學生一拜”
虎子終於被逗樂了，掩不住滿眼的疼愛之色。
劉樹強家的驢車還是照老規矩散賃給街坊們使用，誰家有需要誰家就來趕，只要餵飽毛驢就成，也不需要旁的租金，反正大雜院裏也不方便擠進一輛驢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