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重生美味佳人 >第三百二十五章 芒神喫土
    劉娟兒從爹孃居住的大宅院裏款款而出,身邊跟着她娘胡氏最得用的媳婦子芳曉。芳曉年約三十來歲,是臨村一個普通農戶家的媳婦,過門後七八年也沒個娃兒,在公婆面前一向落不得好。更苦命的是,她男人五年前進山採野貨時意外滾落山崖沒了命,從那以後,芳曉就成了個寡16婦,成日和公婆呆在一個破宅院裏閉門不出,把兩個老人家當做自己的親爹孃來伺候。芳曉的遭遇起來可憐,實際上也是這個年代的貧苦農戶女子十分常見的庸碌一生。但壞就壞在她公爹不正經,婆婆三年前因病去世後,公爹就妄圖扒灰摸進寡居的兒媳婦房裏

    剛烈的芳曉打暈了公爹,匆匆收拾些細軟家當就順着山路跑來了石蓮村。她想在村子裏落戶,跪在村長家院門前求了又求,把自己僅有的一點兒家當都掏出來餵了貪婪的村長婆娘,卻始終得不到落戶的應承。也是合該有緣,胡氏正好帶着劉娟兒去探望族叔劉源,路過孫家院門時救下了半昏半死的芳曉,自此以後,芳曉便籤死契入了劉家,開始作爲胡氏的左右手幫忙打理內院的諸多雜事。

    比起芳曉的坎坷遭遇,另一個媳婦子桂落的背景就單純多了。桂落是虎子僱農工的時候在人牙子手裏買過來的,她自己是打南方流落過來,男人在揚州那塊的鹽湖做工時遭了難,她沒盤盞回孃家,只得賣身給了人牙子。虎子見她年輕利落。頭臉乾淨,且性子也潑辣爽快。和他孃的老姐妹方嬸兒還挺有幾分相像的,就將她買回來給胡氏做了使喚人。芳曉溫柔敦厚卻有股子烈性,桂落的大方麻利中透露着幾分精明,有這兩個媳婦子輔佐,胡氏很是過了兩年輕鬆自如的日子。

    “到底姐是個寶。有姐勸兩句,比咱們勸上十句都管用呢”芳曉十分親熱地將一隻手虛攏在劉娟兒背後,眼角眉梢都帶着笑意“唉,也不怪夫人喜歡咱姐出落得如此好,話也暖人的心,夫人又疼你,自然不忍心生悶氣了我若是有姐這樣的好女兒,那可不得當成個心尖尖肉來疼麼”

    許是因爲自己沒有一兒半女。芳曉對劉娟兒的疼愛之心並不下於胡氏,但凡廚房裏有什麼新鮮的,她都會記得先給姐留一份。劉娟兒也很憐惜她的遭遇,見她不停嘴地誇自己,忙擡着臉嬌笑道“芳姨,我娘那還不得虧你和桂姨悉心照顧麼我也就是會話逗個趣兒,哪兒比得了你們煮茶、針線、葉子牌樣樣拿得起放得下有你們啊,我娘瞧我和哥還嫌煩呢”

    聞言。芳曉柔柔一笑,看着人比花嬌的劉娟兒越發愛得心裏發疼卻見桂落手裏端着個茶盤疾步而來,迎面對芳曉笑道“聽早間夫人沒怎麼喫。我怕她不到晌午又餓着了,端點子銀耳紅棗湯來伺候着芳曉姐,你和姐這是啥呢這麼樂呵,也給我聽聽”着,她將一對踏着繡花鞋的腳頓在芳曉身前兩步遠的地方,低頭對劉娟兒呲牙一笑。水汪汪的柳葉眼中略帶着幾分狡黠的媚色。

    芳曉許是看不慣桂落這幅妖妖佻佻模樣,用方巾捂着自己的口鼻假咳了一聲,錯開身子幾步繞過桂落,虛摟着劉娟兒的肩膀邊走邊“姐也該準備去換身出門的衣裳了,少爺爲着正午祭春牛扮芒神的事兒,早膳後就去孫家準備着了。桂落,你好歹勸夫人多喫一口,免得待會子出門後又顧不得喫。”

    聞言,劉娟兒壓住滿心驚訝瞟了一眼芳曉的側顏,只見一抹厲色從她眼中一晃而過,不等她看清,手中卻被猛地一拉,只見穿着鵝黃16色薄夾襖的豆芽兒來了個半路截殺,只來得及對芳曉丟下一個嬌憨的笑容便拉着劉娟兒的胳膊跑遠了。芳曉略有些尷尬地靜立在原地,無意中一扭頭,發現桂落竟還手端茶盤在不遠處,呲着白牙咯咯一笑,一腳踹在牆根處,對芳曉挑眉笑道“難得姐姐肯管教我昨兒夜裏我不過是幫石頭去給少東家送宵夜,你就罵我癡心妄想,擺不正自個兒的位置敢問姐姐,這會子你就擺正自個兒的位置了在姐眼裏你連豆芽兒都不如,你便是對姐和夫人再好,那也只是個下人,姐姐怎地就糊塗了”

    少女銀鈴般的笑聲迴盪在抄手遊廊裏,豆芽兒拉着劉娟兒一路跑,越過長廊一側,繞了半個圈,堪堪跑到內院東側虎子居住的院落外面才停下腳步。劉娟兒這兩年上山下田,跑馬撒歡,喫食更講究營養豐富搭配合理,是以身段抽高了不少,身材也是纖細矯健,體力比同齡的少女要強上許多她被豆芽兒拉着跑了這麼遠,豆芽兒扶着牆壁直喘粗氣,她還跟個沒事人似得笑道“你瞧你,就愛胡鬧着急忙慌地拉我過來看啥稀奇虎子哥不是早就出門了麼”

    “咳咳姐我帶你來看看咳咳”豆芽兒撫着自己的胸口順了幾道氣,也顧不上多作解釋,拖起劉娟兒的手輕手輕腳地邁入一片毛竹之後。劉娟兒疑惑地一擡頭,卻見一片雪白印入眼簾,令她頓覺失神。

    白奉先已經許久沒有恢復過他一身雪白長袍的打扮了,因他身子弱,容易發病,便是度夏的時節都不敢穿單薄的衫子,更不要提這倒春寒的時節。劉娟兒能地想開口囑咐他添衣,但眼前的景色太美,只令她癡癡地看呆了過去。

    竹影環繞中,頎長俊美的少年端坐在石棋桌前同自己對弈,雪白的單衣就如一場夢中的雪,飄飄浮浮,如夢如幻,少年的薄脣沒有記憶中那般鮮紅,蒼白的脣色襯着漆黑如墨的雙眸,只令他通身的飄然仙意中平添了幾分冷色。劉娟兒不知不覺從毛竹叢後走了出來。連她自己也不曾發現,自己是如何一臉悲愴又癡迷地走進這個夢中的少年。等夢的距離被自己的唐突活生生打碎。劉娟兒清清楚楚看到白奉先顫抖的雙肩,她才陡然轉醒,咬着下脣低聲道“先生,請添衣吧。”

    白奉先並不曾擡頭,只是專注地盯着眼前廝殺已久的黑白二字。只對劉娟兒微微一擡手,輕聲道“姐莫要頂着門口的風,快些坐下,待我了結這道殘局後,便動身陪你去看祭春牛。”

    “有何棋局比先生的身子更重要”劉娟兒提起裙角端然而坐,目光蕭然地盯着白奉先烏絲水滑的頭頂,過了半響,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問“先生可是想起來什麼了先生可曾記得一個同你差不多年紀的少年。他常穿黑衣,你常穿白”

    白奉先舉起一掌微微外翻,堪堪打斷劉娟兒的話,頭也不擡地輕聲道“姐莫要爲我憂心,該來的自然要來,該走的自然要走這一步,就須得這麼走”着,他將手中的白子狠狠拍下。一連喫掉了好幾枚黑子。劉娟兒強壓下心中的怨憤,冷着臉沉聲問“先生許是不記得了,哪兒回你不是走就走便是明知道有人心裏的苦。明明看到有人眼裏的不捨,也是扭頭就走,絲毫沒有掛念。於先生來,又有什麼是要緊的呢你愛來就來,愛走就走,總之咱家不欠你的。閒來無事穿着件白單衣在這兒風口上給自己招病。這又是何苦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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