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口味淡, 整碗雞湯估摸着也沒放幾粒鹽, 雖說是老奶奶的一番心意,不過味道實在不敢恭維,喫起來淡而無味,比喝白水沒好出多少。

    與此同時, 沙發上的另一邊人正啃着噴香的炸雞喫得正歡,與他對比鮮明。池以歌坐在他們邊上, 看上去心情很好, 還拿出手機跟他們交換了微信。

    季錚皺了皺眉, 不過纔剛認識, 哪來的那麼多話好聊。

    他低垂着眼瞼, 無聲地放下了手裏的湯碗。

    “搞定了”江印和人換了個位置,坐到池以歌旁邊,他輕輕撞了下池以歌的肩膀, 朝她擠眉弄眼地道:“快看看,我把你拉近了我們哥幾個的小羣。”

    “好。”池以歌放下手中的飲料,打開手機微信,裏邊的羣成員不多, 加上她也只有六七個,此時正在齊刷刷地列隊歡迎她, 池以歌翻了翻列表,並沒有找到季錚的名字。

    江印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噓,可不能告訴我季哥,萬一讓他知道了, 我們幾個絕對沒有好果子喫。”等池以歌不在的時候,一定會被季錚按在地上揍。

    他說着,又把池以歌往他這邊拉了拉,向她指了指羣名。

    季錚拿杯子的手一緊,眉心跳了一下。

    池以歌定睛一看,她不由失笑:“打倒魔王小分隊,原來這個魔王指的是他呀。”

    “嘿嘿,萬一讓他發現了,我們就說這是專門給打遊戲刷怪建的小羣就成,我季哥又不打遊戲,對這個肯定沒興趣,就不會再問啦。”江印胸有成竹地道,考慮得很周全。

    “誰說他不打遊戲了”池以歌愣了一下,她扭頭望了季錚一眼,恰好與他目光對視,迎着他幽深的眼神,池以歌下意識地反扣了手機,心虛地把頭轉了回去。

    季錚抿了抿脣,原本衝她揚起來的笑臉又垮了回去。

    “他高中的時候那麼喜歡打遊戲一個人,還經常偷溜出去網吧,我記得當時網吧裏有個比賽,他還贏了獎的。”池以歌遲疑道:“怎麼,他現在不玩了嗎”

    那會兒她早起去教室早自習,總能看見翻牆到網吧通宵回來的少年趴在她後邊的位子上打瞌睡,任誰都叫不動他。聽見前桌有人坐下的響動,纔會懶洋洋地支起眼睛,從桌洞裏掏出拿校服外套包着保溫的早點給她。美其名曰學校食堂的早飯太單調,正好能做個加餐。

    池以歌擔心他這樣對身體不好,萬一被學校領導抓到了也麻煩,曾經勸過他好多次,少年每回都是笑嘻嘻地應了,態度很好的樣子,可就是不見他做到,氣得池以歌掐了他好幾回。

    “啊”江印眨了眨眼,反應比她更懵,“沒,沒見過他打啊,我們幾次想拉他去,都沒能拉動他。”

    看來下回還是得多拉季哥幾回啊,江印在心裏想,興許就給拉動了呢。

    “要說季哥喜歡什麼。”江印託着下巴,他想了想,道:“對了,他喜歡看書,以歌,你還沒去過他這屋裏的書房吧,你可一定得去看看,書架上堆滿了雜七雜八的書,我是看一眼都覺得暈乎得慌。”

    池以歌:“”

    她記得以前她趁着午休的時間坐在位子上看書的時候,這人總是纏着她不放,硬要把她手裏的書抽走,轉而將自己的臉放在她手心,口口聲聲嚷着書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如看他。

    池以歌又偷偷瞄了季錚一眼,眼神有些微妙。

    難道是她眼拙,當時怎麼就沒能看出來,他還能有那麼愛看書的時候呢。

    季錚:這個眼神又是怎麼回事。

    他放下杯子挪過去兩步,緊挨着池以歌坐下,將她手上戴着的透明手套摘下來:“知道這些東西不健康還要饞嘴,不許多吃了,省得晚上又嚎着變胖了要減肥。”

    池以歌老臉一紅,她不服氣地道:“瞎說什麼呢,我幾時朝你嚎過了,你不要亂講。”她分明只有在微博上抱怨過來着。

    季錚輕笑一聲,意味深長地看着她。

    池以歌:“”不是那麼神吧。

    這位先生你清醒一點,沒記錯的話你學的是犯罪心理,而不是什麼街頭讀心術吧

    “剛纔在聊什麼呢,說得那麼開心”季錚將手搭在池以歌背後的沙發上,漫不經心地瞥了江印一眼。

    江印虎軀一震,自覺往邊上挪了挪,與池以歌之間空出一段距離。

    “哦,也沒什麼,我們就是在誇你呢。”有一好友打圓場道:“在威斯康星州那會兒,知道你畢業了要回國,你導師還不樂意呢。”

    “就是。”喝了兩瓶就,楚淮林兩頰通紅,一時有些上頭,他插話道:“以歌,你是不知道,咱們老季那會兒可受歡迎了,也不曉得爲什麼,就他那脾氣,跟廟裏出來的似的,就知道冷着一張臉,連句好聽的都不會說,照樣有一堆漂亮妹子追着他跑。”

    季錚:“”哥,你這到底是在幫我還是在害我。

    他捂着嘴巴,一邊給楚淮林比眼色,一邊一個勁地咳嗽。

    “是嗎,那麼厲害啊。”池以歌好奇追問,“有多漂亮”

    “咳咳,咳咳咳。”身邊的咳嗽聲更大聲了。

    “這位先生。”池以歌回頭微笑看他,“你要是實在嗓子不舒服,現在就可以去找糖漿喝了。”不要打擾我和別人說話

    季錚:“”

    他默默地放在了捂着嘴巴的手。

    “好傢伙,那叫一個膚白貌美大長腿,誰見了不誇一聲漂亮。”楚淮林越說越興奮,他嘖嘖道,“可惜我這兒沒照片了,要不你等等,我現給你翻翻嘶。”

    江印一把掐在他大腿上,重重地擰了一把,他壓着嗓子咬牙道:“哪壺不開提哪壺,你可閉嘴吧。”

    “以歌,你別聽他扯這些有的沒的,他這人喝多了就喜歡說胡話。”江印道,“就季哥那性子,再漂亮的女孩兒在他面前,他都是一樣的臉,從來都不會多看別人一眼的,那叫一個守身如玉”

    “嗯,我知道了。”池以歌笑眯眯地應了一聲。

    這到底是聽沒聽進去啊。季錚焦慮地想,沙發都要給他摳出一個洞來。

    原本她就還沒答應他,萬一給他們這麼一鬧騰,她以爲這幾年自己在外邊光這麼想一想,季錚就覺得前路一片迷惘。

    “以歌,要不要去我的書房看看,裏面有很多書,應該會有你喜歡的。”眼見楚淮林暈暈乎乎地不知還要說出點什麼話來,季錚當機立斷,站起身向池以歌邀請道。

    江印死死地把楚淮林按在沙發上,一手捂住他的嘴,省得他再說出些不該說的話來。

    季錚的書房佈置地很有意思,左右兩面牆都是原木色的書架,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有些書堆得太高,書房裏還放了個小扶梯,方便踩上去拿。

    除了正常的桌椅擺設,靠窗的地方,他還設了一個榻榻米小飄窗,上面鋪了一層厚厚的墊子,看上去又軟又舒服。

    “這梯子有點晃,一個人不許爬上去,下邊這些書已經夠你看了。”季錚囑咐道:“還有,要去榻榻米上坐着的話,記得把簾子拉起來,陽光直接照着,對你的眼睛不好。”

    “知道了知道了。”池以歌一雙眼已經黏在了他滿屋子的藏書上,也不知到底聽沒聽進去。

    這種時候,他倒想變成其中的一本書了。季錚在心底嘆了口氣,也沒見她幾時用這麼着迷的目光看過他。

    “聽見沒有。”他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女孩子纖長的睫毛一眨一眨地掃過他的掌心,她軟着聲音答:“聽見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真要是小孩子倒好了,起碼他還能走到哪兒就把她帶到哪兒,季錚心道。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還得擔心她會不會有哪天,又趁自己不注意跑了個沒影兒。

    “我還有些事要跟他們講,你自己在這兒看會兒書吧。”

    池以歌連聲答應。

    她繞着書房走了一圈,季錚這裏的書種類倒很豐富,除了專業上的書籍,其他方面的著作或者散文集也收了不少,她甚至在裏面找到了她高中曾一度喜歡看的那種口袋書,花裏胡哨的封皮在這一堆書裏顯得格外矚目。

    季錚他平時也會看這樣的書嗎

    池以歌想象了一下季錚平日裏一臉正經地坐在書桌前,手裏端的卻是一本口袋書的樣子,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她窩在季錚書房的椅子上坐下,他的書桌上另放了幾本書,應該是他平日裏看得最多的那幾本。

    池以歌隨手抽出一本來,是泰戈爾的飛鳥集。

    書的邊角已經變得蜷曲起來,上面充斥着閱讀後的痕跡。

    池以歌拿在手裏翻了翻,在其中一頁的地方停下。

    這一頁被折了角,其中一段話被書主人拿筆畫了橫線,顯然反覆看過多遍。

    她的視線凝聚在那幾行字上,這是泰戈爾的飛鳥集裏,很有名的一段話

    “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報之以歌。只有經歷過地獄般的磨礪,才能練就創造天堂的力量;只有流過血的手指,才能彈奏出世間的絕響。終有一天,你的負擔將變成禮物,你受的苦將照亮你的路。”

    其中“以歌”兩個字,被人在看的時候拿筆粗粗地圈了起來,他似乎圈過很多次,圓圈的線條雜亂,有些地方甚至已經戳破了紙張,墨跡都映到下一頁上去。

    唯有她的名字,依然乾乾淨淨地躺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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