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裏沒有時鐘, 池以歌不知道現在具體的時間, 她只能勉強從倉庫頂端那個小窗戶裏,根據日升日落的變化來判斷自己大概在這個鬼地方呆了多久。

    她靠在牀上,盡職盡責地扮演着“思思”的角色。而梁安甚至給了她一個柔軟的靠墊,好讓她靠得更舒服些。

    池以歌對“思思”知道得不多, 她只能從梁安踢打她時那些瘋狂的囈語裏提煉出一些有效的信息,將自己假裝成一個全心全意依賴着對方的重病女孩兒。

    即使他每一次靠近, 都讓她從骨子裏感到噁心。

    與她相反, 梁安的心情至少看上去倒是很好, 他甚至有心思把偌大一個倉庫給打掃了一遍, 還拿起一本書坐到她牀邊, 爲她念起了睡前故事。

    池以歌閉着眼睛,她翻了個身,好像真的進入了舒睡的狀態。

    梁安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 對方依然沒有走開,哪怕只是坐在那裏盯着女孩子的後腦勺,對他來說都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池以歌儘量讓自己的呼吸趨於平緩,以免被梁安發現什麼端倪。

    他沒有再爲她注射那些該死的藥劑, 甚至在注意到她的發燒之後,還給她找來了一些感冒藥, 但這些對她的身體狀況並沒有起到太大的幫助,畢竟在這種情況下,她實在沒有辦法讓自己安心養病,更何況, 只要梁安稍微走遠幾步,她的雙腿就會被他套着一根粗長的鏈子,把她能活動的範圍框死在一平米大小,別說想辦法逃出去,連向外傳遞信息都無法做到。

    她聽見梁安走動的聲音,沒過多久,他又重新在她牀邊坐下,緊接着,是一聲聲沙沙的聲響,池以歌不用回頭就知道,這個男人眼下是在做什麼。

    兩個鐘頭前,他就是這樣,拿着把木梳細細梳理着那一束連着頭皮的柔順光亮的長髮。

    他微笑着告訴她:“你之前做化療剃了光頭,一直很不開心,你看,哥哥給你找的這頂假髮,你喜不喜歡,是不是很像你之前的那一頭長髮。”

    “你看。”他靠近她道:“哥哥多惦記你。”

    池以歌很快意識到,那是在許望芝之前,就毀在他手上的另一個受害人。

    而他顯然不止這麼一個兩個“收藏品”。

    那麼她呢,這種拙劣的方式,糊弄不了他太久的,池以歌心想,她會是他的第幾個藏品呢。

    持久的高燒與巨大的心理壓力讓她變得脆弱起來,不爭氣的眼淚順着臉頰流下來,沾溼了潔白的枕頭。池以歌緊緊咬着牙齒,不讓自己發出絲毫的哭聲,以免驚動了梁安。

    季錚、季錚

    池以歌在心底默默呼喚着他的名字,好像只要這樣做,就可以從中獲取繼續堅持下去的勇氣。

    她只是有點後悔。

    季錚曾經那麼多次問過她,要不要跟他複合,他在她面前,笑得桀驁又自信,他告訴她,現在不回答也沒有關係,反正他們還有很長的時間,到最後,他們總會在一起。

    原來時間一點都不長。

    而她甚至還沒來得及,把那個答案告訴他。

    季錚按了按晴明穴,長時間的高強度工作讓他在一瞬間有些頭暈。

    他坐在警車裏,在他的膝蓋上,是一部正在運行中的電腦,那上面記載着梁安其人從出生到現在所有能查到的記錄。

    他們去了梁安所住的公寓,那裏什麼人也沒有,遺留在桌上的一盤面包甚至已經開始發黑,不難看出,這裏的主人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回來了。

    梁安工作的醫院對於警察的到訪顯得很喫驚,在他們看來,梁安無疑是一個認真負責的好醫生,平時脾氣很好,就算是面對無理取鬧的病人家屬也不會生氣,甚至把自己的工資都拿出來,幫助那些經濟狀況實在困難的病人。這樣一個人,實在很難讓人相信,他會與數樁慘無人道的兇殺案扯上關係。

    不信邪的同事當場拿出手機試圖撥打梁安的電話,其結果當然是無人接聽。宋鋒不得不遺憾得告訴他,他們曾經嘗試定位他的這位好同事的手機,而最終找到的地方,卻在一個污臭的下水管道里。

    而現在,季錚只能從梁安的生平中抽絲剝繭,用最快的速度找出此時他目前最有可能去的藏身之地。

    宋鋒不忍心打破他的希望,但他心裏卻忍不住去計算,已經過去兩天,在梁安這樣一個人的手下,池以歌被平安救回來的可能,到底還能有多少。

    “你又不是鐵打的,好歹些喫點東西。”

    “謝謝。”季錚接過他遞過去的食物,卻只是放在一邊,他的兩根手指有節奏地敲擊着電腦,宋鋒湊過去一看,那是梁思思的一張博客。

    那幾年用博客記錄生活的方式還很流行,許多年輕人都會用這種方式留下一些喜歡的文字,梁思思也不例外。

    季錚將照片拉到最底下,那是一張女孩子的舊照,照片裏,梁思思和梁安肩並肩坐在一起,他們身後是一個有着藍色卷軸門的大型倉庫,女孩子看着鏡頭笑得一臉純稚,而比她年長的男生則專心致志地盯着身邊的女孩。

    “她管這個地方叫做她和梁安的祕密倉庫,而梁安,則是她想要與之共渡一生的心愛的少年。”宋鋒將屏幕上樑思思寫下的語句念出來,他錯愕道,“這兩人不該是兄妹嗎。”

    “他們並沒有血緣關係,不是嗎”季錚毫不客氣地嘲諷,“梁思思與梁安是重組家庭,但他們的家庭生活並不美滿,父母對於這兩個人來說,或許只是一個代名詞。在成長的歲月裏,他們佔據了彼此生命大部分的篇章,同時是對方親人,朋友與愛人的角色。如果說梁安是條瘋犬,那麼梁思思就是唯一能控制住他的鎖鏈,梁思思死去後,這條瘋犬自然就開始胡亂咬人了。”

    宋鋒:“”這話說的真是一點兒都不客氣。

    季錚雙手交疊,他斜了宋鋒一眼:“你這是什麼眼神,他帶走了以歌,還能指望我對他能用什麼好詞”

    “對於梁安這種瘋狗來說,在明知已經暴露的情況下,他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他和梁思思共同擁有的地方,他們的祕密倉庫。”

    頓了頓,他又開口問道:“等把人抓到,能給我留幾分鐘嗎”

    “你想幹什麼”宋鋒頓時一個頭兩個大,他警惕地看着季錚:“你是公職人員,我們要照規矩辦事,我是不會讓你濫用私刑的”

    季錚聞言,頗爲遺憾地嘆了口氣。

    “季哥,我找到了”坐在後邊專門負責計算機領域的小王捧着電腦高聲道,“我用這張圖片進行了檢索,梁安的姨媽在郊區有一小塊農場,祕密倉庫就在那裏,你們看,這是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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