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懷瑜癡癡呆呆,騰不了雲駕不了霧,蕭清流一合計索性大家一塊兒坐了馬車去。
攬月東來的門口停了兩輛馬車,一輛蓋着蔥花白嫩生生的車簾子,輕巧可愛,一輛雨過天青色的罩子,沉穩大氣,四匹拉車的小馬個個雄赳赳氣昂昂的,肩背上的兩雙翅膀撲閃了幾下十分有力。
禾岫身上還有傷,留他在攬月東來休息看家。
南錚會追蹤的功夫自告奮勇地要跟着去,柳鈴兒聽說溫畫是湛清的老仇人,吵着鬧着要去看溫畫殺人。
項懷瑜耍着小性子不情願去,溫畫抓了旺財做誘餌,將她騙進了馬車使了個法界困着。
蕭清流拉着溫畫的手剛坐上車,柳鈴兒後頭就跟上來了,一屁股坐在溫畫旁邊,挽着溫畫的手臂,下巴磕在她的肩上,大眼水汪汪的:“姐姐,我跟你坐一塊兒好麼”
溫畫欣然同意。
蕭清流臉都綠了,那是他的位子
柳鈴兒得意洋洋得睨了他一眼,像是在炫耀,蕭清流哼了一聲不跟這小丫頭一般見識。
南錚駕着蔥花白的馬車走在前端,他追蹤的本事已經出神入化,憑着蘭握瑾留下的零星味道,一路追到了妖界的萬石花城。
萬石花城離妖都有三百餘里,地處妖界樊清河、泓江兩大水系的匯流處,是個要塞,繁華不輸妖都。
馬車在萬石花城的上空停住了,要進入妖界對幾人來說不難,只是他們身上的仙氣神氣太重,恐怕會過於引人注目。
此番入城是找蘭握瑾,自然是低調爲好。
蕭清流決定就地找些材料,做出點妖怪味兒來給幾人抹抹便好,柳鈴兒不屑地擺擺手:“用不着那麼麻煩,看我的。”
說着跳出了馬車,像只蝴蝶落在了下面的一座山裏。
柳鈴兒是個沒心沒肺的,在山裏走了一會兒想找個小妖殺了取點妖靈,心裏卻想起水悠蓮的好。
她是一隻魅,魅在妖界是不受歡迎的,她覺得自己長得很美,可是偶然一次見到水悠蓮的容貌後,便覺得水悠蓮長得比她更美,她喜歡比自己厲害的人,所以一門心思要做水悠蓮的妹妹。
水悠蓮喜歡別人說她美,對柳鈴兒這隻張口閉口喊她美人姐姐的魅很有好感,專門給她制了馥妖丸,吃了能長出妖怪的味道來。
很長的一段時間,柳鈴兒在妖界來去自如,直到那天她在外面晃久了,馥妖丸喫完了,她靠着一路殺妖取靈回到了妖都,誰知目睹了水悠蓮的慘死,她心裏很難過,難過自己再也看不到水悠蓮的美貌了,也沒人再給她馥妖丸吃了。
想到這裏,柳鈴兒吸了吸鼻子,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就聽前面的林子裏有個聲音道:“遇見了爺,是你們的福氣,快來給爺嚐嚐味兒。”
柳鈴兒提溜着裙襬走進去,就見草叢子裏一對兒小妖抖抖索索匍匐在地上哭哭啼啼,人形化出來了,但頭上長長的兔耳朵還沒收好,一顫一顫的,想必是兩隻兔妖。
一隻穿的破破爛爛的狼妖,流着一嘴的哈喇子,張着血盆大口要喫那兩隻兔妖。
柳鈴兒想:是殺了那對兔妖呢,還是殺了這隻噁心的狼妖。
那狼妖見不知哪裏殺出來個嬌嬌媚媚的小姑娘,一雙眼幽幽地露出貪婪的光盯着她口裸口露的小腿和足踝上,垂涎道:“哪來的這麼美的小娘兒們,這麼嫩的腿兒夾起來一定很爽......”
狼妖的妖靈四散,柳鈴兒將它們全收進手裏,正尋思着要不要再殺了那對驚魂未定的兔妖,後頭傳來蕭清流的聲音:“鈴兒,不許濫殺無辜。”
柳鈴兒不滿地收了手,蕭清流的話她不敢不聽。
蕭清流走上前對那兔妖道:“走吧。”兩隻兔妖互相看了一眼,驚恐萬狀地逃了。
柳鈴兒盯着蕭清流分外好看的側顏,冷哼了一聲,轉身往馬車走去。
蕭清流很強大,甚至比溫畫還要強大一點,但他的力量太乾淨,乾淨得讓她驚悚,她不喜歡他,一點也不喜歡。
蕭清流回到了馬車,柳鈴兒正氣呼呼地膩在溫畫身側,洗乾淨的手玩弄着剛纔那隻狼妖的妖靈,他笑了笑不和這個小姑娘置氣,不過也心驚於她的狠辣,讓這麼一隻小小的蛇蠍美人跟在身邊不知是好是壞。
幾人將妖靈分了分,當全身都是那狼妖的腥味兒時入了萬石花城。
妖界的妖皇效仿人間的皇帝治世,所以萬石花城裏茶坊、酒肆、藥鋪分街林立,銀號、商行、客棧比比皆是,數丈寬的街道上全是人擠人,車水馬龍十分的熱鬧,若非路上來來往往的妖們不是後頭露了尾巴,就是腦袋長了觸角,還真有幾分人間煙火氣。
妖,以能化人形爲榮,且一生只能幻化一種人形,化出的皮囊越周正,妖力越上乘。
兩輛馬車停在一家名叫“妄妖”的客棧前。
馬車氣度不凡,叫人看不出深淺,客棧的掌櫃是隻蟹妖,妖力平平所以即便化成了人形,那蟹殼子也沒能收進去,橫在背上顯得有些滑稽。
蟹掌櫃揮着大鰲正了正自己的帽子,堆了一臉的笑走出來道:“貴客遠道而來,小店蓬蓽生輝啊。”
蔥花白的車上跳下來個脣紅齒白的少年,他掀開簾子,裏頭出來個姑娘,那姑娘秀麗冷豔,令人驚歎,只是不知爲何一雙眼呆呆傻傻的,她手裏還抱了只死氣沉沉的貓。
蟹掌櫃看了那姑娘的臉,悄悄抽了口氣。
又見後頭那輛天青色馬車裏走下來個紅衣裳的小姑娘,長得更是靈動嬌美,蟹掌櫃那口氣抽的更響了。
那紅衣裳的小姑娘人美聲音也甜,向着車裏道:“爹孃,快下來吧,我們到了。”
車裏下來個佝僂着背,捋着白鬍子,精神矍鑠的老頭,他笑眯眯地環視了下週遭道:“想不到萬石花城這般熱鬧。”
溫畫順了順臉上的褶子,扶着老頭兒的手,輕笑道:“師父,聲音還得再扮地老些。”
蕭清流咳了幾聲,一副老態龍鍾的模樣,低下頭去卻笑嘻嘻道:“是,夫人。”
這一對老夫妻正是蕭清流和溫畫所扮,溫畫思量過,蘭握瑾碰上什麼狀況他們也不清楚,還是先掩人耳目的好。
蟹掌櫃湊上來道:“幾位貴客,可是住店”他一雙眼滴溜溜直轉,在柳鈴兒身上眼珠子差點轉得飛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