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緩緩退出去,梁九功跟着就要出門,太皇太后叫住了他,“眼下皇帝走了,你跟哀家說實話,要有一句假的,你仔細你脖子上那個肉球”

    梁九功只覺脖子上涼涼的,忙倒豆子似的把話分說明白,“奴才不敢揣度萬歲爺的意思,但照奴才看來,是爲了一個,一個宮女。”他將昨日的事如是這般說了,只隱沒了威武並未墜馬的事實,而後惴惴不安地看向太皇太后。

    “原來是爲了這個,”太皇太后嗤笑一聲,“皇帝也才二十四,你看着他在處理朝政上,不知何等有手腕。可於男女之情上,他自是生疏,你這事辦得太急了這世上的事最難得一個姻緣天成,你知不知道強扭的瓜不甜啊”

    梁九功忙又跪下,連連磕頭,“奴才斗膽,請太皇太后指點。”

    太皇太后撫着京巴雪白的毛,慢慢道:“皇帝肯爲那姑娘動怒,顯然是動了真情,這本沒什麼,人家姑娘現在不願意,那就慢慢兒等兩年,你倒好,騙了人家姑娘去。不過,皇帝既然幫了那姑娘,就是救人於危困的君子,稍微知道好歹的人,也知道感恩,等那姑娘好些了,你給翻騰着說說,讓她到皇帝跟前兒好好表現表現,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梁九功喜道:“奴才明白了,太皇太后高,實在是高,奴才有一萬個心眼子,也比不過太皇太后一個。”

    太皇太后擺擺手,示意他下去。蘇麻喇姑忍不住笑起來,太皇太后瞥了她一眼,“你笑什麼”

    蘇麻喇姑道:“奴才就是覺着在男女之事上,咱們皇上憨憨的,既然喜歡人家姑娘,何必總是欺負着,也不想想,自己是天子,他一動怒,人家姑娘多害怕。”

    太皇太后嘬嘬做聲,順手掰了一點糕餅餵給那京巴,“若是那姑娘,我倒是放心,上次在慈寧宮見了,是個穩妥溫柔的,皇帝年輕氣盛,當然是有一點年輕人的憨氣的,但能遇到一個真心喜歡的人,相互扶持,那是好事啊,不然孤清一人過一生,有什麼趣兒”

    蘇麻喇姑頷首,忽然又擔憂道:“所謂情深不壽,奴才就怕重蹈先帝和孝獻皇后的覆轍”

    太皇太后笑着搖頭,“不會的,像福臨那樣牛心左性的人,天底下找不出第二個玄燁比他強,玄燁是合格的帝王,福臨不是。”

    皇帝在大佛堂跪了半日,出來時日已西斜,赤紅色的陽光灑在形如飛鳥振翅的飛檐上,他眯眼看了半晌,心中一動,“你去看看那隻呆鵝,別讓她病壞了,來乾清宮纔多久,就這病那病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朕怎麼欺負她了呢。”

    梁九功應是,“那要不給個位份”

    皇帝冷哼,“人家不是瞧不上嗎反正都是朕的人了,暫時別給,等她來求朕

    這一等便直等到臘月過了,康熙十六年開春並未給雲貴人帶來絲毫喜氣,反而給了她致命的一擊。

    杜君惠將牀上小兒的眼皮扒開看看,又搭脈半晌,終是無奈地搖頭,“臣無能貴人節哀。”

    雲貴人顧不得月中虛弱,伸手抱住長生的屍身,放聲痛哭起來。

    佟妃皺眉,和晴貴人對視一眼,惴惴上前道:“你”

    雲貴人嚯地站起身,指着佟妃的鼻子,怒道:“是你你害死了我的孩子走,”她一把攥住佟妃細瘦的胳膊,“你跟我去見皇上”說着,就要扯着佟妃出去。

    晴貴人忙上前攔住,將孱弱的佟妃護在身後,“雲妹妹節哀,佟妃娘娘才病好些,你千萬別帶她出去吹風啊”

    雲貴人劈手推開她,眼中滿是淚水,“我失去的是我的孩子,你們自然不傷心,她沒能好生照顧我的長生,我當日有孕,她還詛咒我腹中的孩子,你還護着她今日我非得帶她到皇上面前,揭下她這張美麗的畫皮,讓皇上看看她裏頭是怎樣惡毒的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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