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垂眸看那宛若削蔥般的指尖靈活地穿梭於明黃絲絛與烏黑秀髮之間,彷彿將自己眼前那點繁複迷霧一點點拂開,露出清明坦蕩的世界,“你素來心細,此事交給你,朕放心。”
靈璧擡眸,清寒如水的眸子定定看着皇帝,半晌只得道:“您既然這麼說,那奴才只能竭盡所能罷了。”
在永和宮稍坐片刻,皇帝便帶着太子離去。
芳苓遞上安神藥,靈璧卻伸手推開,方纔還溫柔沉靜的面龐寸寸冷下來,“去把鞦韆的繩子拿來我看。”
福慧忙領命去了,不多時便將那蘸足了雨水的繩子拿來,靈璧細細看過,果然看見一處斷口,一半平整,一半做撕裂狀。
福慧道:“這東西害得太子摔跤,又險些害了主子的龍胎,顯然是個不祥之物,奴才去將它扔了吧”
靈璧皺眉,“上午惠嬪是派她貼身的人來送東西的嗎”
阿葵想了想,道:“不是,是兩個眼生的小太監,將那匹倭緞放下就走了,只說是惠嬪送的,又吩咐讓奴才和阿蘩到延禧宮去。因兩宮離得近,奴才沒有生疑便去了,都是奴才的罪過。”
靈璧冷哼,“人要作惡,總能尋着空隙,既然人家都欺負到頭上來了,咱們也不能任人踐踏,等雨小些,隨我去慈寧宮請罪。”
芳苓擔憂道:“主子的身子”
靈璧撫上小腹,臉上露出微笑,“他知道,也必然願意隨自己的額涅走一趟,人心存善良固然不錯,但若不懂自保,就如同砧上之肉,只能任人宰割。”
至黃昏時分,驟雨初歇,萬丈金芒自雲後透出,將整片天幕染成一片金紅,靈璧捧着斷繩,一路走進慈寧門,蘇麻喇姑正端着一些奶製品要進去,見她來了,忙道:“貴人怎的這個時辰來了才下過雨的天兒冷,快隨我進來。”
靈璧身子笨重,無法跪下,只能將繩子捧起,“奴才有罪。今兒午時,太子在奴才宮中玩耍,這鞦韆繩子忽然斷了,險些跌了太子,鞦韆是奴才搭的,特來請罪。”
太皇太后捻起那繩子只看了一眼,便發現其中關竅,眉心皺起,“這繩子”
靈璧道:“奴才已將宮中人帶來,若太皇太后要問話,奴才及宮中人絕不敢隱瞞。”
太皇太后將繩子拋回托盤之中,讓靈璧先坐下,“你說。”她指了指芳苓。
芳苓屈膝跪下,“回太皇太后話,因太醫說,孕前適量走動,可利於生產,今兒奴才和宮女茯苓、太監福慧、小墜子便隨主子往御花園去逛了逛,宮中只留阿葵、阿蘩、小珠子、小安子四人,惠嬪娘娘以送主子絲線爲名,將阿葵、阿蘩帶走,等主子回來時,領着太子,太子見了鞦韆,便上去頑,坐了一會子,蕩至高處,那鞦韆繩子忽然就斷了,主子爲了護着太子不受傷,自己都跌了一跤。但因險些受傷的是太子,主子害怕,便非要來向太皇太后陳情。”
太皇太后浸淫後宮數十年,看過了無數把戲,只略想了想,便知是怎麼回事,她看向靈璧,“此事與你無甚關礙,你懷着身孕,讓蘇麻喇姑送你回去吧。蘇麻,你送烏雅貴人回去時,順道把惠嬪給我叫來”
二人齊齊應是,出了慈寧宮,蘇麻喇姑笑看向靈璧,“貴人很聰明。”
明人面前不說暗話,靈璧嘆道:“萬歲爺將照顧太子的職責壓在我肩頭,這萬斤的重擔,靈璧如何扛得起太皇太后澤被天下,只有她才能鎮得住這後宮的魑魅魍魎。”